天啟十三年
宮禁時間已到,宮女們有序的端著趕緊的衣服和鞋子魚貫而入。
素錦後腦倚在美人榻上,雙腳浸在浴池裏,她墨眉輕蹙,似在閉目養神。
今日是她的生辰,皇上特意安排了宮宴為她慶生,眾人紛紛道喜,用那漫天的孔明燈為她和她肚子裏的龍子祈福,看著皇帝那張笑臉,她隻是淡淡的苦笑,卻無半分喜悅。該怎麼說呢,像是自己的丈夫在為別的女人慶生一般,可又有誰知道,今日根本就不是她的生辰,而是那個女人的,帝王送她的孔明燈亦是送給另外一個女人的。
貼身丫鬟叫碧玉,長得眉清目秀,此時在浴池的另一邊試了試水溫,複又看了看麵容憔悴的主子,心中一歎。
不忍道:“主子,這水溫漸涼,您懷著龍子,可要當心啊,奴婢服侍主子起身吧!”
素錦淡淡的睜開眼睛,暖黃的燭光中,她小巧如玉的雙腳影影綽綽的透過水麵的花瓣泛出,過於白皙的膚色被水霧染上一層紅暈,隻是,那曜如星子的寒眸卻無半分溫和,不顧碧玉趕緊遞來的鞋子,隻是自顧自的朝著寢室走去。微隆的小腹將原本纖細的腰肢覆上一層光芒,將女子的棱角盡數撫平。
碧玉快步跟了過去,伸出手服侍主子就寢,漢白玉做的床沿在暖光中愈顯柔和。
年關剛過,宮中喜事連連,最得寵的寧妃娘娘素錦喜得龍子,太後樂得合不攏嘴,更是吩咐了六宮一定要將宮裏布置得喜慶些。
隻是,隻有素錦這裏,仍燃著白燭,寢殿裏也毫無半分喜色。太後看不慣她如此做派,幾次問安時都提起來,當眾人以為她要受到太後的責罰時,皇上大手一揮,朕的愛妃,想如何便如何,怎樣開心怎樣對龍胎有益便怎樣做!
寵妃果然不同。
碧玉為素顏的素錦畫了高雅輕靈的梨花妝,美則美矣,卻莫名讓素錦煩了心。
數年前,她看遍世間最美的梨花,聽過世間最美好的情話,她以為那就是她的一生了,可是,事實告訴她,梨花殘了,如今也隻能烙在額上,燙在心上了。
碧玉見慣了她的喜怒無常,隻是搖頭歎氣。
素錦進了些粥菜,食不知味,隻覺得好累,心好累。
碧玉見狀趕緊將人扶到床上休息,放下帷帳,退出去。
躺在床上,素錦緩緩睜開眼睛,三年前,她入宮,聽說,皇帝愛上的是她這張美麗的容貌;聽說,曾經也有一位這樣容貌的女子,出現在皇帝身邊;聽說,那個女子是靖承年間罪臣之女,被株連九族,當今皇帝登基之時親自送了一杯毒酒給了自己最愛的女子;聽說她是東璃神秘的故皇後;聽說,那個女子,是先帝在位時,那個女子是寵冠六宮的寧貴妃,名叫寧黛。
她叫素錦,卻因這容貌也成了寵冠六宮的寧妃娘娘,她到底算什麼?影子嗎,替身嗎……
隔日,天氣炎熱,素錦小憩遲遲不醒,急的碧玉趕緊找來太醫診治,重要穴位行針數次之後才使人醒了過來,恰好皇上聞訊趕來,看著醒轉的寧妃趕緊上前緊緊抱住。
素錦手臂微微用力將人冷淡的掙開。
皇帝無奈的看著女子,良久才倒了一杯水遞過來,開口溫柔:“阿寧,不要使小性子……”
素錦雙目微眯,眼眶微紅,緊緊盯著身邊的九五之尊,冰冷的開口:“臣妾名素錦,不是陛下的阿寧姑娘!”
皇帝一愣,冰冷的寒眸裏射出陣陣寒光,將手裏的水杯一把扔在地上,一雙手猛的禁錮住素錦的雙肩,咬牙切齒,“你給朕聽著!朕叫你阿寧,是抬舉你!不要不識好歹!若不是你長得像極了她!朕!絕不會喜歡你一個勾欄女子!”
言罷,他一把將女子扔在榻上,幾步便出了韶雲軒,頭也未回……
靖承四十七年
臥榻之上,皇帝病情愈演愈烈,太醫院的人跪了一地,汗珠啪嗒啪嗒的落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麵上。
端坐在一旁的貴妃娘娘手裏捧著一碗湯藥,精致的妝容掩蓋著幾絲疲倦,“你們都先下去吧,陛下這裏有本宮看著,若有異動本宮會叫你們的。”
太醫們紛紛如釋重負,撫著汗跪安了。
皇帝緩緩睜開眼睛,眸中盡是淩厲。
“你……背叛朕!”
寧貴妃愣怔隨即淺淺一笑,“背叛算不得,我隻是為皇上選擇了一個繼位的人選而已,省的皇上日夜籌謀製衡。”
皇帝一把握住她的手,似乎用力過猛,青筋乍現。
“你……真像……你額娘!”他怒目看著美麗的女子。
她涼薄一笑,“嗬,原來皇上還記得我額娘!想必午夜夢回時還能想起自己當年是如何敗在我阿瑪手裏的,”說著她將手裏的藥碗放在一旁,“其實我額娘沒錯,若換作是我,也會選擇那位當年風光霽月的朗月公子,而非一個擅用權術、翻臉無情的陰險小人!”
皇帝麵色陰沉,抓著寧貴妃的手愈發用力,“寧黛!……你猜……昨夜李忠德稟告了……什麼……咳咳……稀罕事?”
她笑的嫵媚,挑眉,“皇上想告訴我?”
“自然,他回稟朕……發現了你宮中藏有老四的玉佩……那玉佩是他母妃的遺物……從不示人……如今卻在你宮裏!”
女子對於手上的痛楚毫不在意,依舊笑的月明風清,“是啊,他的東西還放在我這兒呢,你說,他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我呢?”
皇帝像是聽到了極大的笑話,頓了冷笑幾聲,“寧黛,虧得你……是號稱這天下第一的奇女子,當年他進言滅你滿門之時是否也告訴過你……他很喜歡你呢?”
“……我不信!陛下莫不是狗急跳牆了,竟如此栽贓陷害自己的兒子?”她的語氣依舊沒變,隻是卻摻了些冷意,極冷極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