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青石小路細致蜿蜒地伸進幽深中的小巷中去。盡頭處棗紅色層層疊疊的回廊上立著一個麵容妖媚的桃色男子,怔怔地望了掩於庭院後的醉蕊閣出神。
良久,終於探出手掀開斑竹簾,往裏邊望了一眼,輕輕歎氣,耳邊空餘風雪聲。
水靈靈的眼睛滿是憂愁,搖了頭,轉身離去。
捧著果盤的侍女迎麵而來,微微屈身道了萬福,目光越過男子,她斜了眼漫不經心地瞥著木門。
“不知幾時得以醒來。”他的聲音像蒙一層薄薄的灰,哀慟哽咽,皆可入畫的眉目輕輕蹙起,侍女頓生憐憫,想為他輕輕撫平。
隨他離去後,侍女擠出來的一縷笑容很快地消失了,掀開斑竹簾走進屋裏,風雪厚厚地積蓋回廊,桃色男子抬眸看了灰蒙蒙的天空,心情越發鬱結。
午後風雪停住時,侍女穿過垂花門,忽聞一聲低吟從醉蕊閣裏飄出來,聽到這聲似有若無的疑惑,她灰暗的眸子閃過一道熱烈的光芒,濃烈的寒氣沾身,她並未察覺,小跑著,帶著無限希望推開醉蕊閣大門。
折身轉入內廂房,她緋紅的臉因興奮而嬌衿,屋外女侍在花叢間嬉戲笑鬧,為偌大的庭院增添無盡生氣。隻是眼下她已聽不見任何聲音,眼裏隻有躺在床上瞪著一雙碧綠眼睛似有疑惑的白蛇。
它偏了偏腦袋,侍女喜極而泣,不是夢,掩嘴又哭又笑,歡喜至極時又蹦又跳,盡顯少女嬌態。
一切景致景致到虛假,侍女伸出柔白的手試探地往它頭上摸摸,冰涼的觸感直達心底,見它呆愣得傻傻的,想來是睡得久了,一時反應不過來,她想了想,道:“小姐,你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玄姝搖搖尾巴,侍女的反應超乎意料,她原以為會被當成妖怪打死,怎麼個情況,誰來解釋解釋,她到現在還是蒙的。
房裏的珠簾忽地響起,走進來一個如雨霧空靈的女子,落下一串叮當聲兀自作響。
“小姐,你可以化人形。”她說道。
案上的傅山爐噴出煙來,一種說不出來的香氣引得人昏沉欲睡,玄姝迷迷糊糊的,什麼幻化人形?她問自己,是要念咒語還是要轉個圈?
突兀的橙光在屋裏閃耀一瞬,身上忽地長出膚如凝脂修長的手,玄姝錯愕地看著自己的身體,白如霜雪的蛇尾盤踞床上,尾端垂於木榻邊緣,玄姝怔忡間輕撫蛇尾,滑滑的觸感令她愈發想哭一場,想走路,不想爬!
閻王,你快回來,我們商量商量,我回去做宮婢好不好?
綠籬扭頭看雲兮,暗想小姐今兒不對勁,雲兮搖了頭,示意她不要多言,她的笑容裏有安撫人心的力量,綠籬眼珠轉轉,吞下想說的話。
雲兮扶玄姝躺下後,輕輕地為她攏好錦被,柔聲寬慰:“小姐的妖力消散很多,能幻化已經很好了,我去喚少爺過來想想辦法。”
說罷,她提起裙擺跨過門檻,三步並作兩步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玄姝想了一會,決定接受眼前局麵。
她暗暗地思索沉吟,無名香氣似有靈氣,仿佛魂靈出竅,這副軀殼對她的排斥感隨著呼吸漸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