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勁地惡心嘔吐。洗手間裏的一位婦女說:“你到外麵呼吸下新鮮空氣就會好點兒的。何不到甲板上去?”
甲板上有點兒冷,冷風吹疼了她的雙耳。雖然一直感到反胃,可她在欄杆上靠了一會兒後感覺就好多了,隨後她下到船艙,坐回到上洗手間之前原來的位置。她為這次旅行挑選的衣物裝在兩隻綠色購物袋裏,而錢放在手提包中。這兩隻購物袋是她在查克店裏買的,每隻五十便士。購物袋上印有查克店名,袋邊上鑲著凱爾特花紋。在外彙兌換所,她把愛爾蘭鎊兌換成了英鎊。
去旅行的人並不多。她擁簇在一群小學生中,孩子們一個又一個走過,尖叫著,還假裝失去平衡,東倒西歪。一個拐角處,一家幾口人全閉著眼睛安靜地坐著。兩位上了年紀的婦女正和一位神甫聊著英國賽馬場。
她沒來得及趕上早上的渡船,隻好坐傍晚的那班。“那是愛爾蘭之眼。”船剛駛出碼頭沒多久,有個孩子喊出了船名,這下費麗西婭覺得安全了。從昨晚開始,她似乎度日如年;昨晚,她手拿購物袋偷偷地從與曾祖母合住的房間裏溜了出來,來到後院小棚屋,把兩隻購物袋藏在一堆她父親打算用來做陽畦的舊樓板後麵。清晨,老太太還在睡覺,費麗西婭就一直在小棚屋裏等待,直到廚房的燈亮了起來,這表明她父親已攜帶《愛爾蘭新聞報》從海弗林店回到家。然後,她從後巷溜到廣場,離七點四十五分的那班汽車還有二十五分鍾。她始終焦慮不安,生怕她父親或哥哥追來。汽車開動後,她一隻手掩著臉,乜斜著眼望向窗外。她反複對自己說,他們還不可能知道錢的事兒,甚至還未發現她留下的便條呢,可這一切還是無濟於事。
費麗西婭打了個盹,隨後又去了洗手間。裏麵,兩位姑娘解開襯衣,正在噴抹除臭劑,相互間在傳遞滾搽式容器。“對不起。”一直惡心的費麗西婭道歉道,但那兩個姑娘說沒關係。她心想,肚子裏肯定沒剩多少東西了,因為那天吃得並不多。“喝點水吧,”其中一位姑娘建議,“二十分鍾後我們就進港了。”另外一個姑娘問她行不行,她說行,沒事。她刷了牙,當她把牙刷放在洗手盆邊時,旁邊一位婦女把牙刷拿了起來。“噢,對不起!”費麗西婭抗議時,那婦女道歉道,“我還以為這是船上的呢。”
在這樣的時候她老是出去,當她父親發現她沒在廚房裏幫忙做早餐時就會這麼說。這些天,她老是這麼幹。得等他端著老太太的早餐進房時才會發現那張便條。“她走掉了。”他會這麼跟她的哥哥們講,而他們還來不及談上幾句就會出去尋她。她不知道他有沒有去警局,也許他無論如何都不想那麼做,你是永遠摸不透他的。不過他肯定會上鄰居家,請奎格利夫人在白天照料一下老太太,到了正午十二點時給她送奶油餅幹和半罐煲湯。費麗西婭還在肉廠工作那會兒,奎格利夫人一直都這樣幫忙料理。
廣播裏傳來了通知。旅客們一陣忙亂,各自收拾好行李箱,恭恭順順地聚集在某個指定地點。船門一一打開,寒風撲麵而來,一小股人群向前舷門走去。傍晚時分,她父親和她的哥哥們就該回到家了,坐在廚房裏,便條放在桌上,她父親會緩緩搖頭,心中滿是悲傷,仿佛他特別時運不濟:一直以來他都是倒黴透頂。她其中的一位哥哥也許會說他得到麥格拉騰街去告訴艾丹,而無論是哪位哥哥,在返回的路上定會去邁爾斯·布雷迪酒吧。她父親已經做好了老太太和他們自己的晚餐,麵無表情地盯視著火爐。
費麗西婭與其他旅客進入一棟寒酸而沒有任何家具擺設的大樓時,焦慮不安再次湧上心頭。一位安檢人員問她:“有什麼身份證明嗎?”
“身份證明?”
“你叫什麼名字?”
費麗西婭告訴了他。他問她有沒有駕照。
“我不會開車。”
“你還有其他的身份證明嗎?”
“沒有。”
“沒信件?沒任何文件?”
她搖了搖頭。他又問她是不是英國居民,她回答不是,是愛爾蘭人。
“你來這兒是來旅行的,是嗎,小姐?”
“是的。”
“那這次旅行的目的是什麼?”
“看望朋友。”
“你準備去哪兒旅行?”
“伯明翰區。伯明翰北部。”
“我能查一下你那幾個包嗎?小姐,勞駕站在旁邊讓一讓好嗎?”
他在她帶來的衣服和一雙備用鞋子中間漫無目的地翻來翻去。她心想他在不經意間看到手提包裏的紙幣時定會說些什麼,可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