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人被派遣到省醫院神經內科,他興奮得不得了,去省醫院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是家在省城的學生要想留到省醫院那也得動用很強的社會關係,何況他還不是省城的學生!他們班隻有一個家不在省城的同學去了省醫院,那是因為衛生廳長是他爸爸的大學同學。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為什麼把他派遣到了省醫院了呢?因此他覺得後門兒的作用有時也有限得很,在社會主義製度下也不是什麼事兒都講究後門兒的!這完全有可能自己是學生會主席而被省醫院要去的,他滿懷著自信和成就感到醫院報到去了。
這所醫院坐落在省城的南端,交通十分便利,這個大四合院兒四麵都是街道,醫院的占地有六百畝之多,總床位一千五百多張,是全省唯一的集醫、教、研於一體的綜合性的醫院。大部分職工都住在這個大院子裏麵的宿舍裏,這個大雜院兒整天鬧哄哄的也使岐人感到新鮮。
岐人被醫務科長領到了神經內科主任室,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靠牆處有兩張寫字台,字台的上麵放著書、報紙和兩個不同樣式的水果罐頭茶杯,裏麵放著很多茶葉,有兩個半截易拉罐兒做的煙灰缸,裏麵的煙頭和煙灰、火柴杆兒滿得都溢了出來,字台對麵牆下放著一個長條凳子,窗台上放著幾盆花兒,牆上掛著幾個鏡框做的什麼崗位責任製度啦、查房製度啦、學習製度啦、防火責任製啦等等。靠門邊兒的字台前的破木椅子上坐著一個皓發童顏的人,他中等身材、一頭花白的銀發趴在他的頭上就像燕窩似的,他就是省內大名鼎鼎的神經科專家向中教授,也是省醫院的神經內科主任。從他們的言談中能看得出來醫務科長對這個教授很尊敬,他讓岐人在這等神經內科支部書記國岩同誌就走了,這時向中主任放下報紙上下打量著岐人說:
“你就是岐人同學吧!”岐人很願意與這位老教授攀談,如果將來認他作老師的話那在學術上還是很有幫助的,想到這兒岐人十分謙恭而又帶有崇拜的語氣說:
“是啊!我就是您的學生岐人,我聽過您的講課,也拜讀過您的著作,經常學習您的論文,您的嚴謹的治學精神、精益求精的科學態度一直鼓舞和激勵著我。”向中主任樂嗬嗬的看這岐人說:
“你來了就好了,你是咱們醫院的福星啊,看著你也帶著福相,你來了就帶來了六十多萬元神經科的醫療設備,我這當主任的還得感謝你呐!”岐人不解的問:
“老師你搞錯了吧!學生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呀,我除了這個腦袋什麼也沒帶來呀。”向中主任笑著說:
“你不會不知道吧,咱科的醫療設備老化、陳舊、落後,跟不上形勢的需要,一兩年前就往省衛生廳、省財政廳打報告要求添置醫療設備,可省廳說醫院建設靠國家、發展靠自己,蓋房子和大型醫療設備省市財政管,小型醫療設備醫院自己買,可醫院哪有這筆錢呀!院長說從病人身上打主意,這些我們也不會呀!前一段時間院長把我找去說市委書記要往我們科安排一個學生,還是個高材生,讓我帶好他,以後醫院要錢的事兒就指望他了,這不你還沒來錢就已經到了。”
岐人的內心既感到慶幸又感到羞愧的同時也覺得十分的無奈。他慶幸的是他幹爹主動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把他安排進了省醫院,這無疑是對他的關心和愛護,羞愧的是自己的無能,他為了自強、自立,畢業分配工作的事兒他壓根兒就沒跟他幹爹說,有大半年的時間沒去看他幹爹,他原想自己有能力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等找到了工作以後再去看他幹爹並證明給他看。然而他幹爹又一次在他命運的轉折點的關鍵時刻幫助了他,這無私的幫助使他很感動!他感到無奈的是雖然社會主義有別於資本主義在於資源的公有而不是私有,可是種種事實足以證明:任何資源都需要具體的人的支配,那就是說任何具有支配資源權利的人都有可能徇私,因此,要使掌握權力的人毫不利己、專門利人是不可能的,是的!決不可能的!像他幹爹那樣的老革命也可以稱作忠誠的共產主義戰士都做不到還有誰能做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