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辦,我從工地上叫幾個人回來,由我把著線,讓他們一人一麵牆,也就是三五天的活兒。你定日子吧,誤不了過年的時候辦喜事。”
“那哪來得及?現脫坯怎麼也得等幹了呀。”
“什麼什麼?你還想蓋土坯的,腦瓜怎麼了?咱自己的工程隊,自己的窯廠燒的磚,你看王順的食品廠、郭存孝的磨麵房,哪個不是紅磚到頂。你怎麼還想弄個土坯房,誰還願意賣那個傻力氣,說不定過兩年又得拆。”
“你說的那不都是集體的嗎,我這不是私人蓋房嗎?”
“你跟集體能分得開嗎?要不是你挑頭郭家店能有今天這番氣勢?說到家的話,大隊上就是給你蓋棟樓都應該。你是郭家店的一杆旗,如果連你也不敢建磚房,不敢顯富冒富,那我們還幹個嘛勁?永遠都住土坯房,現在就已經不愁吃不愁喝了,大家就成天在牆根底下蹲著磨牙玩兒吧。”
郭存先騰地從地上站起來:“你這個理由倒是讓我心裏動了,我們搞好郭家店是為了嘛?說到底還不就是想發財致富。如果連我都不敢帶頭冒個尖,還是窮光榮,窮有理,那還有嘛奔頭?好,就聽你的,給存誌蓋磚房。”
“這就對了,就是要讓四鄰八鄉的都看看,過去老東鄉的地主老財都沒有住過磚房,現在咱就敢蓋磚房了。這事交給我,你就別管了,隻管提要求、等著驗收。”
郭存先還不放心,再叮囑一遍:“集體的便宜咱一分錢不占,你讓會計明算賬。”
“那是自然,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按出廠的價格核算得清清楚楚,反正不占集體的便宜。這兩年我們誰手裏沒倆錢?別說蓋三間磚房,你要是真想蓋一棟三層小樓,也是跟鬧著玩兒似的。”
“蓋房的錢年終從我的收入裏扣除。新房建成後要在大牆上貼一張價目表,以後凡是郭家店的人,誰要想蓋磚房都是這個價格。”
“放心吧,這不是小菜一碟嘛!”
秋天幹燥,情也燥。
劉玉成跟崔蘭在水庫工地上儼然成了小兩口兒。玉梅也看出點意思,在工地上呆的時間就越來越短。她先是不讓崔蘭再帶飯,三個人在一起吃。但崔蘭還是每天自己要帶一份飯來,若不帶飯會讓她爹怎麼想,還不知往哪兒猜呢?帶了飯來也是三個人混著吃。剛開始玉梅送來晌午飯後,會跟著幹一下午活兒,到傍晚提前回家為哥做飯,後來她吃完晌午飯收拾一下就回家。工地上便隻剩下劉玉成和崔蘭,兩個人一塊裝土,然後崔蘭幫著一塊推車,其實她扶著車幫使不上多大勁,但她跟在劉玉成身邊,身體挨著身體,便讓他力大無窮。特別是她的胸脯有意無意地老會蹭著他的手臂,直蹭得他腦門兒上冒汗,身上起火……他不敢看她,她卻偏要追逐他躲閃的眼光,會常常掏出自己的手絹為他擦汗,眼睛裏蕩漾著迷醉的媚態。
挖河工地、水庫工地,就是男人們興風作浪的地方,有點空就胡謅白咧、七葷八素。旁邊如果有女人經過,就恨不得喊破嗓子、用眼睛扒了人家的衣服,怎麼能容忍還是地主出身的劉玉成,竟然跟一個外村的貧農姑娘天天上演“夫妻雙雙把家還”!他們起過哄、喊過口號、也罵過髒話……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崔蘭這麼一個小幹巴女子,剛斷跟她的柔順一樣多,別人閑話越多,她對劉玉成就越是親熱,看來是鐵了心要跟他在侮辱中一起毀滅!
工地上的壞小子們正琢磨著要對劉玉成來點真格的,不想歐廣明帶著幾個民兵到工地來了,原以為是來收拾他的,鬧了半天還是來幫他的。歐廣明梗著個大腦袋,高腔硬嗓地跟劉玉成說:“存先讓我來看看你的進度,不行就帶人幫你一下,他給你找了個更重要的活兒,等著你這邊完事快點回去。”這幾句話讓半個水庫工地的人都聽到了,歐廣明帶來的那幾個人還真塌下腰幫著劉玉成和崔蘭幹了小半天,這個地主小子交了什麼好運?以後歐廣明每來一次都幫著劉玉成幹一會活兒,還不斷跟他和崔蘭倆開玩笑,問他們嘛時候辦事?呀,這倆人真要成真的了?外人又哪兒會想到,歐廣明幫劉玉成實際上是在幫自己,劉玉成跟崔蘭一成,他就可以娶劉玉梅了。他這麼來工地上咋呼了幾趟,還真把郭家店的光棍兒們給鎮唬住了。本村的人不鬧,外村人就不會奓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