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怎的又是鬼鬼祟祟地歸來?”屏風後響起一聲儒雅溫和的聲音,這聲音清幽如泉,細細入流。
青玄是誰?難道是陌濬身側的小侍?若儀想著,突然覺得這聲音怎麼如此陌生?陌公子能如此溫和的說話說出來誰相信?
莫不是,進錯了院子?
若儀想著,便轉身要走,誰知道這裏麵住的是哪家公子爺,若是遇上了高手,自己還真跑不掉了。
堂堂公卿貴女大半夜地潛入人家公子爺的臥室,不用想,口水都能淹死她!
她剛要抬腿離開,便聽見室內一陣瓶瓶罐罐落地的聲音,緊接著便聽見一聲歎息,一隻手掌扶著屏風一側邊緣,手指纖長,白得有些不自然,便聽了那聲音低低說道:“我也不是刻意說你的,我知曉你是為了我好,但是來者可是勃豀皇子,你這樣做,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便不好交代了!咳咳咳——”
咳嗽聲傳來,屏風後的身影搖搖欲墜,攙扶著屏風的手指緊緊地抓著邊緣處,身子倚靠在屏風後的座椅扶手上,他咳了一陣便扶著屏風走了出來,他墨發如絲,垂直腰間,瀑瀉而下,一張雪白無血色的臉就如晶瑩剔透的瓷娃娃,他有著精致的麵孔,眼睛很大,琥珀色的眼珠動了動,卻空洞無神,毫無焦距,他的唇是慘白色的,身材雖高卻瘦骨嶙峋,一陣風便能吹到的模樣。
這麼一個讓人心生憐憫之人!
他對著她的方向,突然一笑,伸手對著若儀招了招,若儀知道,盲人的聽力是很敏銳的,他從剛才她的腳步聲便聽出了她所在的位置。
“夜半心疼如絞,起身尋藥,喚了你一聲才知你不在,我又尋了一陣,結果弄得滿地都是!”他抱歉地笑笑,伸出手來又對著若儀招了招,“我知你還在生著氣,青玄,別氣了!”
若儀這才留意到他身上的褻衣領口大開,衣衫鬆鬆垮垮地耷拉在雙肩,露出一個大口子,胸口雪白的肌膚盡顯,鎖骨處脛骨凸出,形成一個深深的窩,腰間的帶子胡亂地係著,腳上甚至還沒有穿鞋,褻褲上有一角是濕答答的,地板上有濕滑的液體浸著了他的雙腳,雪白的腳丫子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一個被掀倒了的茶壺倒在了一邊,茶水還在流著。
在他的腳邊還有無數個各種顏色的小藥瓶子,撒了一地。
唉,這是哪家的公子?怎麼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若儀心裏暗思著,正想著要不要過去幫一把。
“青玄!為何不說話?”那公子俊眉輕鎖,伸出一隻手臂一點點地往前探著,一隻手手依然扶著屏風,邁開小步一點一點地朝若儀所在的方向走過來。
他一點點地朝若儀靠近,臉上始終是帶著笑意,他身上單薄的衣衫隨著冷風飄著,若儀瞥見他那被凍得有些發紅的雙腳,心裏莫名一疼,在他腳的前方一個圓圓的小藥瓶正橫放著,眼見著他就要踩上去了,若儀來不及多想,幾步衝過去,可那公子尚未踩上去腳底便是一滑,身體一個踉蹌就要倒下去了,若儀屈腿,雙膝跪地超前滑去,張開雙臂從下方將他接住,環著他的腰一把將他摟著,那公子仰天一倒,整個身子都壓在了若儀的身上。
呼——若儀心裏暗暗呼吸,她肚子被壓得好疼!
“青玄,你怎麼樣了?”公子慌忙撐著自己的雙臂讓自己坐了起來,雙手胡亂地朝地麵摸去,摸著若儀的腿,若儀急急朝旁邊移開,便見到那公子臉更加蒼白了一些,他兩隻手僵在了半空,好似剛才若儀的一躲是刻意要避開他,他收回手,坐在地上,低著頭,低聲道:“青玄,可有受傷?唉,我總是這樣礙手礙腳!”
若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著剛才那胸口的一撞,好在他體重不重,不然就這樣跌倒在她身上,不壓死她了?
聽著他的歎息,看著他滿臉的歉意,若儀在想,這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主子,怎麼對自己的仆人說話一點都沒有架子?
見他依然坐在地上,若儀不忍,這晚上本來就有些冷,地板上被茶水浸濕了他就這樣坐著不生病才怪,見他這副脆弱不堪的模樣,若儀便起身,一聲不響地靠近他,伸出手扶著他的手臂,一雙冰冷的手卻突然抓緊了她的手,若儀心裏一跳,這手實在是冰冷,這股涼意甚至從手心處瞬間延伸直了全身。
“你不生氣了,是嗎?”那公子臉上的笑意又起,若儀有些詫異地看著他的眼睛,當看著他的眼睛依然是毫無焦距的時候,她才鬆了一口氣,手臂一用力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若儀扶著他走到屏風後麵的大床邊,一路踢開地上散落的瓶瓶罐罐,他實在是很瘦很瘦,手臂瘦小得若儀一隻手便能圈住,想著前世皇兄病臥在床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瘦,瘦骨嶙峋的模樣讓她心裏一酸,酸楚的感覺一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