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午,都是在眾女的裝點打扮下度過的,若儀百無聊賴地坐在軟榻上閉目養神,伯顏則是安靜地繡著手工,伯顏年紀雖不大,心卻極巧,人又聰慧,早間才從芳華那裏偷師學藝學來的花樣兒她隻要在絲繡布卷上臨摹一陣就能繡出來。
此時伯顏正低著頭繡著手裏的絲錦,女子們繡花多是用白絹打底,外麵用金絲圈兒給固定支起,也不知伯顏到底是在繡著什麼圖案?
若儀側過臉去,便見到伯顏打趣一笑,“小主莫不是也對女工有興致了?來來,不如一起吧!”若儀無奈聳聳肩,搖頭表示不願,她可不想自己的手指頭再多上幾個針孔,手指頭上的針眼現在還疼呢!
若儀悠歎一聲,眼梢無意間便瞟見了那絲絹上的花樣圖案,粉白嫩紅的一小朵兒,似有多層的花葉兒簇擁成一小團,中心吐蕊如金絲。
那是,櫻花!
“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山櫻如美人,紅顏易消歇。”
花如雪,雪如花,今生往昔,別君在天涯!
那寬袍衣帶上的櫻花如今又是屬於了誰?誰又是屬於了他?
若儀喃喃出聲,旁邊的伯顏微愣,她抬首見到若儀眸子裏似乎有淚光湧動,心裏一緊,急忙將那絲絹給揉成了一團緊緊地捏在自己的手心,慌忙道:“小主,伯顏此後自是不敢再繡櫻花!望小主珍重!”
伯顏說得有些急切了,一邊忙活的芳華見到如此場景也是微微蹙眉,心想著若不是伯顏又惹小主氣了。
“小主!”芳華緩步而來,輕輕喚道。
“我沒事!”若儀含笑道,拉過伯顏,手心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說好了不跪不跪,怎麼好好的又跪了?”
伯顏心裏一暖,鼻子微微一酸,眼淚不爭氣地直往下掉。
“不過是看了一些傷神的事物而已,犯不著大驚小怪的,都去忙吧,晚間主院那邊傳話時再過去也不遲!”若儀說完便重新躺回了軟榻,臉朝著屏風的那一邊,伯顏拉下垂簾,命人將暖爐靠攏了些。
珠簾輕微晃動,暖暖的熏香縈繞,意識在飄忽不定地遊轉著。
已經在這裏待了四個月了,重生的四個月裏,她努力的忘記自己的前世,忘記前世那個雷厲風行果斷處事的鳳蕊書,忘記前世那個一生背負著一個承諾的棲鳳攝政王,忘記前世那個她與之並肩攜手且甘願為他撐起一片晴天的少年兒郎,忘記戰場上的血濺,忘記紫陽宮裏的穿心之痛,忘記那一襲華衣,忘記那一張容顏……
心痛!
何苦來?何苦痛?
若儀大口地呼吸著,起身撩開垂簾,伯顏聞聲上前,拿了風衣給若儀披上,弱弱地說道:“後院臘梅開,小主何不出去轉轉?”
“也好!”
凝視著滿園的臘梅,枝條上的雪被一掃而空了,徒留下光禿禿的枝椏苞兒,若儀輕歎一聲,有什麼東西,也空了!
“小主為何傷神?”伯顏輕言道。
“不過是一些陳年舊事罷了!”若儀淡淡地回答。
晚間的家宴是在主院進行的,父親和兄長都在,父親的那些侍妾都列位出席了,席間若儀也見到自己的兄嫂,這位出自王家的女郎儀容標致,個性也是十分溫和,說話細聲細語的,倒是個不錯的人兒。
“儀兒,為父正好有事要知會與你!”席間,父親說著,隨著他的話語剛落,原本喧鬧的場麵出奇地安靜了下來,絲竹樂也停了,唱著祝酒歌的侍女們都委身退出。
“兒今已禮成,便是個大人了!”聽著這話,怎麼覺得有些耳熟?若儀心裏直打鼓。
不會吧,不會現在就讓我嫁人吧?
“家族之中的事,兒亦該酌以言論,事無巨細也該知曉一二!”
嗯?若儀豎起了耳朵,道:“兒謹遵父意!”
“春至,你父兄有意迎娶太常之女林氏嫡女為侍妾!”
兄長納妾?
還好,不是嫁女!若儀心裏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傻了眼,兄長正室可是王家人,而且兄長已經有三個側室和幾個侍妾了,若儀微微側麵看了一眼對麵的兄嫂,但見坐在兄長旁邊的除了王氏還有一個長相貌美端莊的美婦,相對於那美婦的容顏,王氏的臉顯得蒼白憔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