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得,用裴義俊心裏的一個想法就是,人人各懷鬼胎。有人期待著日子能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如他自己,也有人希望能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如李千鬆。
過完正月十五,朝廷就要結束休沐,正式開始工作了。
按照慣例,學子們也要從正月十六開始,陸續返回書院了。但由於他們中不少人要參加四月份的春闈,因此書院裏有規定,可以自己選擇是到書院裏為考試做準備,還是自己在家備考。
裴義俊當然想去書院,但父親阻止了他。
“宮裏娘娘發話了,你要能考上就考上,考不上也無所謂,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先將親事辦了。”
“誰的當務之急?隻怕是娘娘自己比較急吧。”裴義俊鼻子裏不屑地哼了一聲。裴家人人都為出了一位淑妃而自豪,可在他眼裏,這隻是將裴家拖垮的一步棋。淑妃從進宮開始,裴家的人就一直在為她犧牲,如今輪到他了。
“放肆!這麼大的人了,怎麼說話還不知輕重?且不說是貴人,不可如此議論,當就她是你的姑母這一條,你就該聽她的。”劉丞相怒斥了兒子一番後,語氣又緩和下來,囑咐兒子早做準備,婚期就定在了二月份,算算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逼得這麼緊,難道是母親透露了我的心思?裴義俊心裏犯著嘀咕,想著要找機會旁敲側擊地探探母親。雖然隻是猜測,但已經開始對母親不滿了。
沒等他實施自己的計劃,河陽郡主已經命丫鬟來叫他了。前腳劉丞相離開,後腳河陽郡主的丫鬟就到了。
“不知母親叫兒子來什麼事?”裴義俊行了禮,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淡淡地問母親。
“你是怪母親出賣了你?”河陽郡主微微一笑,拆穿了兒子的心事。“不是我,是宮裏的貴人事情有變,等不及了,需要你馬上成親助她度過危機。”
裴義俊聽了,慚愧不已,忙對母親道歉。
“罷了,你也不用做這些姿態。做母親的,還會跟自己的兒子計較嗎?母親今天叫你來,就猜著你會懷疑母親,一為擺脫嫌疑,二來,希望你能從大局出發,好好考慮這樁婚事。”
“母親,我可以隨意通信嗎?”裴義俊聽著母親的話,凝眉思考著一件事,突然抬頭問道。
河陽郡主微微一吃驚,看到兒子祈求的眼神,忙微微一笑,“當然,用我的人來送,不會誤事。”
“太好了!謝謝母親。兒子先告退!”裴義俊臉上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不多會兒,他又出現在母親的麵前,手裏拿著一封封好的信。信是早就寫好的,這些天在家裏,心中的思念都寫在了紙上,卻苦於過年時節沒有可靠的人送信。如今有母親的人護送,他當然樂意。
“拜托了!”
看著兒子眼神中綻放的光彩,河陽郡主歎了口氣,命丫鬟接了過來,當著裴義俊的麵,將送信的人叫到麵前。原來是郡主身邊的一個小廝,平時完全看不出身上是有功夫的,能夠日行千裏。裴義俊算算,這封信明日一早就能到李千金的手裏了。
在接到信前,李千金剛剛了卻了一樁心事。在她明確向父母表示寧死不肯嫁給肖雲飛之後,出乎意料地發現,父親和母親竟然沒有過多地勸阻,而是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她隻能理解為,肖家已沒落,父母不忍心看她嫁過去受苦。縱然肖雲飛有可能高中,但也有可能考不上,到時可能生計都成為問題。
她不知道的是,李如晦私下裏找到了肖雲飛,承諾他即便不能高中,也能為他保舉個小官先當著,日後再逐級升遷。
肖雲飛隻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對於他而言,已經沒有什麼好的選擇了。人家擺在他麵前的選擇,他隻能接受。如果強硬地要求李家履行婚約,可能觸怒李如晦,將來他就是考中,李如晦也會壓著他,不會讓他輕易爬太高的。若是一輩子都不能高中,即便做了李家的女婿,也一輩子抬不起頭。肖家已經敗落,怎樣複興,是他作為肖家子孫需要考慮的頭等大事。婚姻,最多隻能排第二,如果不能助力他興複肖家的話。
肖雲飛將定親用的玉佩還了回來。
為了安肖雲飛的心,李如晦和夫人商議,將他收為義子,與兩個兒子一起送進了書院讀書。
肖雲飛到此刻,才深深地慶幸自己做出了一個最最重要的選擇。如果不是同意退婚,他這一生都不一定有機會進到書院裏來讀書。書院,對於他,早就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了。而如今,他簡直要暈厥了,不敢相信他能和那些達官貴人、皇親國戚的公子們坐在一起讀書。他看到,自己的前途之路在慢慢鋪開。
李千金當然不知道肖雲飛竟然這麼開心,她隻知道,解決了這個心腹大患,她無比開心。從此以後,她可以無所顧忌地跟裴義俊談婚論嫁了。
她不知道,這也是李如晦在一力促成的事。
接到裴義俊送來的信的那一刻,她愣住了。在這一刹那,真的要決定今生的來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