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扭頭看看後麵,豬隊友楊彥泰已經打完了調動警力的電話,惡狠狠的望著這邊。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咱們這位朱主任往後退,離開人群幾步遠,摸出手機就撥出一串號碼:
“喂,孫書記嗎,你好你好我小朱啊……就是現場這個情況比較棘手,村民們堵在橋上不肯撤離,再過會兒市領導下班被堵住就不好辦了嘛……楊局長意思是動用強力手段,我覺得還可以再做做工作……啊,出動警力清場?這個好像不大妥當……是是是,我工作作風偏軟,辦事瞻前顧後,今後一定改正……”
電話那頭是開發區黨工委書記孫振宇,本來黨工委書記和管委會主任分別是黨政一把手,但孫振宇加掛了市委常委,就成了朱全友的領導,壓得這個管委會主任抬不起頭。
今天孫振宇和市領導在牡丹大橋另一邊的行政新區開會,會開完大家就要回家,聽說村民把路堵了,孫振宇當然不想在各位市領導麵前丟這個臉,於是命令出動警力清場,順帶還居高臨下把朱全友訓了一頓。
可惜老孫不在現場,任他終日打鳥這回也終於被啄了眼睛,中了朱全友這招霸王卸甲,把責任推他身上去了。並且老孫做夢也想不到,朱全友會當著村民打這通電話,聲音還不大不小恰好讓村民們聽到。
村民們有的義憤填膺,也有的感覺心虛,反正不管怎麼樣都恨上了孫書記,同時不少實心眼的鄉親把當麵這位朱主任當成了好心人——看,朱主任幫咱們老百姓說話,還挨了書記一頓訓。
齊然冷眼旁觀早就瞧出了門道,和林嫣交換了一個眼神:果然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西嶺市的這些官員,並不會犧牲自己的仕途來為已經調走的江山背黑鍋。真正遇到事情,這夥人隻會互相推諉扯皮,挖坑等對方來踩。
對於齊然和林嫣此行的目的而言,這可真是個非常值得高興的現象,不僅來自官方的阻力變小,還有可能利用官員們的這種心態。
聽說要出動警力強行清場,村民們開始騷動。
張明漢分開人群走出來:“朱主任,真要動用警察趕我們走?你們可得想清楚後果,這事兒,是你們理虧!”
“老張,你也曉得這不是我的意思,”朱全友兩手一攤,擺出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我當然想盡可能化解矛盾,但是你們完全不肯讓步,堵到大橋上算咋個回事嘛!最後弄得我兩頭不討好,成了風箱裏的耗子——受起夾板氣。”
論起推卸責任裝無辜的本事,像朱主任這號基層官場混了幾十年的老油條,那真是一套一套的。
張明漢拿他沒辦法,看看警車那邊楊彥泰正惡狠狠的盯著這邊,呲牙咧嘴要衝上來咬人似的,就知道留給自己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這次出來堵路,給開發區和市裏麵施壓,同時也是一種試探——也許這種或軟或硬的試探需要來回幾十個回合,直到一方或雙方精疲力盡,最後才能達成妥協。那麼這次已經確認市領導鐵了心要動用警力強行清場,接下來是堅持堵在橋頭,和瘋狗般的楊彥泰硬碰硬幹一場,還是先把人撤回去,暫時避免直接衝突?
不知怎的,猶豫中的張明漢回過頭,目光投向了齊然和林嫣。直覺告訴他,事情走到現在這一步,和這兩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存在某種關係。
“小兄弟,剛才你拍的照片,等會兒可以傳給我們不?”張明漢試探著問。
齊然笑著拍了拍相機:“沒問題!”
“謝謝,謝謝,”張明漢頓了頓,又問:“對了,聽你們口音,不像是我們西嶺的?”
這是盤底來了,齊然和林嫣對視一眼,這位前村主任確實要算一號人物,粗中有細。
不過這問題也很好解釋,齊然說是準備考美術專業的學生,在省城渝州上培訓班,聽說西嶺的萬畝油菜花海盛開,特地過來寫生。
東川離西嶺挺遠的,但從渝州過來就近了,車程還不到一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