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秋風很涼,吹黃了樹葉,連帶著將樹上的鳥兒也吹得似帶了瘟,夾著翅膀不停的打著哆嗦。
甬廊很長,風起了裙擺,連帶著將發髻也拆得散開了來,珠釵伴著哢哢的腳步聲叮當砸落在青磚上。
原本這一切都應是很美很美的。風帶著紗裙妙曼起舞,長發應著晨光熠熠生輝,再加上些銀鈴般的笑聲,再加上個雋秀筆挺的少年,可不就是戲中才有的絕妙相遇。
但砸?
沒錯,就是砸。上好的釵怎麼會砸落在地?
想我初進宮時,就總想著入宮這七年要循規蹈矩,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便變,沒有那命安心當家雀也是好的。唯有一點,腦袋最大,臉麵貞潔都可以不要,唯有長著三千煩惱絲的那個物件一定要好好保護,不能讓任何人摘了去。
可現在好,莫提這不斷往地上招呼的,我平時視為性命的寶貝珠釵了,就說說我這亂如蓬蒿的頭吧,它怕是也多長不了幾刻了,因為此時,我正攜著寶兒在思乾宮的長廊上,赤腳狂奔。
這思乾宮本是皇上的書房加皇子們的學殿,平常階位低的小宮女別說進來,就連在宮門處看一眼都要被我們敲幾錢銀子的。當朝皇上,以文雅博學聞名於世,最注重的便是傳統禮儀和涵養談吐,整個皇宮中,莫說沒人敢在這思乾宮中大聲喧嘩,怕是就那麼想想,都要挨教養姑姑耳刮子的。
所以……此時此景,若是被任何一個能喘氣的瞧見,我和寶兒怕都會被滿門抄斬,外加淩遲****,不得善終。好在,我們除了自己旁的再無掛礙。好在,****一事,隻在春宮強盜戲本子裏才會出現。於是……以命一搏在這等關頭,還是萬分值得的。
“雲……雲歌…你…你到是等等我!”
寶兒的聲音夾著風,像隻要下蛋的老母雞。我一手捂著腦後的假發,怕它失控飛走。一手高高的拎著裙擺,以防跌倒,就在這百忙之中還抽出空去瞧她。“你快點……快點!”
千趕萬趕都是為了參加及第大禮,現下已數條宮規一並犯了,再趕不上,我們怕隻有死路一條了。
“我倒是想快,可這假發真是太重,壓得我頭楞子都青了,現在看你都是重影!”
其實寶兒的眼神除了看吃食其餘皆似夢似幻。比如將皇後娘娘看成了禦膳房的甄嬤嬤,再比如將太子看成禦膳房的敬管事,總之她熟悉的所有一切都於禦膳房有關。總結說來,她能活到今天除了有我幫襯,僥幸也占了大半。畢竟沒有哪位主子會被看成奴才,還覺得滿心愉悅的。
故我對她之言並不上心,她未將我看成炸了毛的母雞,我已萬分感激。於是趕緊鼓勁安撫:“先撐著些……”遠遠已能聽見惠芳園的樂聲,我狠了下心將裙擺別上腰間,轉身趕緊將吃力的她拉上:“眼看著就到了,到了園裏千萬不可說話,以免露出破綻,曉得了?”
氣喘如牛,寶兒紅著眼睛猛猛咳了會兒,這才抽出閑抬頭看我。“哎!這我肯定是懂得的。”
折騰了大半夜,掉腦袋的事幹了一籮筐,就算再不知事,現在也明白過來了。她抬手扶了扶頭後的假發,這一動腦袋疼的她又是一陣呲牙咧嘴。“你一會兒進去可看顧著我些,我現在看你都是三重,一會兒人多不知道還能看出多少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