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弘景緩緩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在聽。待顏夕說完,他忽然問道:“你是從何時開始為朝廷效力的?”
顏夕似乎沒有料到上官弘景會問這個問題,微微愣了一下,才像是在回憶什麼一般,喃喃說道:“並非效力,隻是使命……王爺若問從何時開始,這個連顏夕自己也說不清。恐怕是從霍前輩開始就已經如此了……”
上官弘景很是驚訝:“霍前輩?難道是當年的四令之首、武林盟主霍金陽前輩?”
顏夕見上官弘景竟然也知道武林中的四令,驚詫之餘,還是向上官弘景說明了一切:“沒錯。當年霍前輩創下四令的時候,恐怕已經在履行自己的使命。那就是安天下,為民思。但凡有棘手的事情,四令定會出手相助。隻有這樣,中原才能安穩了這麼多年,而不被外族侵犯。難道王爺覺得,僅憑朝廷之力就能換來這盛世天下嗎?四令相傳,是與使命一起傳承的。不僅是持有四令的人,武林中眾多豪傑義士也自願加入進來,與朝廷一起,努力消除紛爭,不論是國家之間或是武林門派之間,他們都盡自己所能地去維持這盛世太平……”
上官弘景怔怔聽著顏夕說著這一切,才發現自己原來真的不曾懂得江湖,不曾融入江湖。每個有血性的江湖兒女,並非單純癡迷於武功或是盟主名利,而是與國家的命運息息相關,也許他們會死去,沒有人會記得他們的名字、門派或是用什麼武功招數,但是眼前這一派祥和太平,卻是這些人用鮮血奉上。
顏夕說完,回憶裏的往事拉扯著情緒,隱於心底的痛此刻又在胸中翻江倒海,撕心裂肺。她突然覺得自己非常疲憊,她深深呼出一口氣,輕聲道:“王爺,早些安歇吧,明日尚且還要勞頓……顏夕告辭……”說完,她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離開了花園,隻留下上官弘景站在原地,似是思索著什麼。
走到蘇亦將軍安排的客房前,顏夕見化昱還沒有歇息,而是站在她的門前,焦急地等待著。見顏夕回來,化昱急忙迎了上來:“沒發生什麼事吧?”他環視顏夕一番,見她雖神色疲憊,但是並未受傷,於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昱叔,怎麼還沒歇息?”顏夕輕聲問道,緩緩推開了房門。
化昱跟著她走進屋內,低聲回道:“穀主還沒有回來,屬下有些擔心。”
顏夕走到桌前,緩緩坐下,勉強笑了笑道:“難道昱叔還是擔心顏夕的功夫不到家嗎?”說罷,顏夕輕咳了幾聲。
化昱歎了一口氣道:“穀主,你受寒了。讓屬下為你診治吧……”
顏夕輕輕搖了搖頭道:“不必了,隻要睡一晚就沒事了。昱叔……”
化昱應道:“屬下在……”
顏夕望向沒有房門之處,月光從沒有閉合的房門外傾瀉下來,落在房間地麵上,一片霧蒙蒙的月白:“昱叔,別擔心,該說的我都告訴王爺了。眼下我們隻要全力應對明日巫城一戰……隻是……”
化昱見顏夕十分猶豫,不明白她擔心的是什麼,忙問道:“隻是什麼?”
沒想到顏夕臉上卻泛起一個柔柔的笑意:“隻是,這幾日在來巫城的路上,我突然很想念剛到黜清穀的日子……那時候,我心裏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隻是坐在溪水邊,等著時間過去……昱叔,如果巫城一戰結束後,仍舊找不到段慶初,我想回到黜清穀去,你說,子墨會讓我回去嗎?我爹和我娘,還有塵兒,還有南宮山的家人們,他們會責怪我嗎?我沒能為他們報仇,他們會不會原諒我?”
化昱從沒有見過顏夕這般模樣,麵色蒼白地看著那一地傾瀉的月光,眼中噙著眼淚,卻努力不讓它們掉落。可是滿麵的悲戚之色,卻將一切都說穿。
“丫頭……”化昱走到顏夕身邊,慈愛地撫摸著顏夕的頭,也與顏夕一起望著那一地清淡的月光,輕聲說道:“南宮莊主、夫人、你的妹妹,還有南宮家的所有人他們不會責怪你的,他們希望看到的,也許並不是幫他們報仇,而是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至於子墨,傻丫頭,他一直在黜清穀,等著你回去啊……”
顏夕沒有再說話,隻是任憑昱叔像父親一般撫摸著她的頭,低聲安慰著她。而眼淚卻順著她略顯蒼白的臉頰,無聲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