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段美好的傳說背後,都隱藏著一段淒涼;
每一段淒涼的傳說,都源自於一個美好的夢想。
回家的第三天,我讓父親帶我去我們白河鎮的職工洗澡堂洗了一次澡。
職工洗澡堂是我們白河鎮唯一的一家公共浴室。近十幾年來,我已經習慣了在自家的浴室裏洗淋浴。此時我來這裏洗澡不為別的,就圖個熱鬧,找一下兒時的感覺。
一進浴室,就仿佛置身於仙境一般,雲霧繚繞,有白白胖胖的身軀若隱若現地穿梭於其中。
中間的一圈,是一個巨大的泡湯池,高度大概有一米二左右的樣子。周圍的一圈是一個圓形的平台,是用來堆放衣服的。這裏並沒有用來存放衣物的衣櫃。而淋浴間,則在隔壁的另一個房間內。
其實鎮上這麼設計也是逼不得已的。
全鎮就隻有這麼一個公共浴室,而下井挖煤的工人們每天都需要洗澡,如果去掉堆放衣物的平台,為每個人都預留一個衣櫃的話,不僅花費巨大,而且櫃子的損耗也將相當驚人。
我和父親把衣物堆在平台上,也進了中央的大池子,下了水。
還記得小的時候經常在這裏麵遊泳,現在進去了,水麵卻還不及我的腰部。
我坐了下來,讓水浸到我的脖子根,那感覺真叫一個爽!
這時一個滿身煤灰、渾身上下隻有牙齒還是白的工人也下了水,水裏登時騰起了一股黑氣,並且還有向我這邊擴散的意思。
那工人沒想到這麼髒的地方也會出現年輕人,當下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報以一個微笑,道:“沒事的。像這種公用浴室裏,經常有人會偷偷地在池子裏麵撒尿。對比起來,煤灰算是幹淨的了。大家在這裏就是圖一個舒服,反正一會還要去隔壁洗淋浴的嘛。”
話音未落,澡堂內突然響起一陣哄笑。我扭頭望去,發現是有人的衣服被一個小偷偷了出去,而衣服的主人光著身子就追出去了。
這也是沒有衣櫃惹的禍。衣服就這樣堆在平台上,我要是小偷,我都心癢。所以有經驗的人來這裏洗澡,身上從來不帶錢,而且都是穿著自己最破爛的衣服來。
然而笑著笑著,工人們的笑聲卻忽地停止了。
等我回過頭來的時候,在水池的中央已經靜靜地浮起了一具屍體。
我不禁心神大震。
在我們這樣一個以煤礦為支柱產業的小鎮裏,工人們多半都會換上心髒病、矽肺、癌症這樣的職業病,有時摔一跤就死了,有時睡一覺又死了。放在童話裏,這樣的情節說不定會很好笑,可放在現實裏,這裏的悲哀又有誰能夠理解?
此時飄在水麵上的這位大叔,多半是因為臨時犯病滑進了水裏,澡堂裏的霧氣又太大,居然沒有人發現,就這樣活活地淹死在了水裏。
眼下就快要過年了,辦喪事的親屬,又要忍受多少個不眠之夜了呢?
今天是大年三十,全家上下都處在一種喜慶的氛圍裏。
手裏握著壓歲錢,嘴裏吃著奶奶包的餃子,眼前看著《春節聯歡晚會》……
神仙的日子,也不過如此了罷。
趙本山的小品依舊是笑不死人不罷休,可我樂嗬嗬的看看,注意力卻被奶奶那邊的家常話漸漸吸引了過去。
奶奶道:“峰峰他媽信迷信,找人給我算了一次命。要是平常的話,我可不管這些玩意兒。可這次算的結果讓我很滿意。居然說我前世是位將軍!我說我這輩子怎麼就這麼厲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