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倚弦的風遁速度扯得幾乎喘不過氣的土行孫聽他一說話,便勉強開口道:“怎麼,你傻了?”
紫菱也在旁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倚弦微笑道:“沒事,我隻是想通了一個問題而已……”
“不知你想通的是什麼問題?”
陰沉的語聲驟然響起,對倚弦三人而言不亞於是耳邊驚雷。
三人大驚失色之際,黑衣老者已經猶如暗夜鬼魅一般出現在前方不遠處,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順著嘯鳴聲的來源望去,隻見在穀地最南端的高崖上閃出數道人影,其中一道黑色的人影施展出風遁,身形飄然落在中央穀地之中。
耀陽一眼望去,看出此人正是那位鬼方使節蒙浩。
望著蒙浩翹首以待的焦急模樣,雲雨妍秘語傳聲道:“耀將軍,你看他飄身落下的高崖上還有幾道人影,那裏定然會有一處洞府被他們用來作為容身之所,估計你的家眷就被他們囚禁於此。”
耀陽忙向高崖上望去,依稀可見果然有幾個胡女正站在那裏,似乎在守護什麼一般,他腦中熱血上湧,起身正準備施展遁法去往那處崖上,卻再次被雲雨妍攔住,他急切傳聲問道:“姐姐為何攔我?”
雲雨妍說道:“你也太莽撞了些,雖然這名男子的法道修為在你我之下,但剛才的嘯聲飽滿詭厲,由此可知對方定然是位一等一的高手人物。再說,他們約在如此隱秘的地方見麵,肯定是有所企圖才對。如果我們此時貿然出手,不但有可能會因為低估來人的實力而導致今次營救功敗垂成,而且更有可能錯過一場極大的陰謀也說不定。”
耀陽腦中念頭電閃而過,才發現自己方才真是太過急躁了,也因此對身邊這位絕世美貌的美嬌娘刮目相看,傳聲道:“謝謝姐姐提醒,小弟確實太急了!”
雲雨妍此時反倒輕聲嬌笑起來,道:“受困在局中的人受自身利益的驅使,難免會做出顧慮不周之事,更何況他們抓的還是你的如花美眷,難怪耀將軍會如此在意,以至於失了分寸。”
耀陽對她話中的取笑倒是不以為意,卻不知為何,聽到雲雨妍如此毫不在乎地說起他的妻眷,他的心中反倒無端有了一些失落的感覺,於是幹脆叉開話題道:“雲姐姐,你說這位鬼方使節蒙浩會在此地等誰呢?”
“鬼方使節蒙浩?”雲雨妍似是思忖了片刻,才沉吟道,“如果同是一國臣子,討論公事豈會選擇在此地,而照耀將軍所說,其他妖魔兩宗的人又與他們訂了互不侵犯的約定,自然也就不是那些老家夥。所以……很難說,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
“嗯。”耀陽應了一聲,他自忖也猜不到其中玄機,便隻能凝神等待那人的出現,卻在此時,令他與雲雨妍都震驚莫名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隻因他們聽到一陣沉悶至極的人馬混合的蹄步聲,這表示正有大批兵馬向此穀靠近,而此地離西岐不過區區百裏之遙,大批兵馬如果隻是路過“落月穀”,又豈會如此之靜,靜得幾乎沒有絲毫人聲馬嘶,隻有因大隊人馬同時行進才會有的沉悶蹄步聲呢?
這隻有一個答案——有人有心將所有的聲音都有效地隔離了起來,隻因其人想將一切有聲的痕跡全都遮掩起來。
蒙浩似乎也已經感覺到蹄步聲的到來,臉上立時浮現出一絲笑容,回身往半月形的峽穀裂縫處望去,隻見在落日的餘暉下,一隊旗幟鮮明的人馬成一字形緩緩從僅能過一個人的崖縫小徑中行了出來。
緊接著這一隊人馬後,一個接一個戈戟鋒利的兵士牽著馬匹從小徑中陸續行了出來,他們人人的麵部蒙著麵巾,所有馬匹的嘴上也都全封了韁帶,顯然是為了杜絕馬匹發出聲響才做出的舉措。
耀陽看著一個個兵士行進穀中,然後在蒙浩身前排列成整齊的方隊,充滿秩序、規律的隊列陣形讓觀者無不暗讚有加,這無不說明這些兵士的主帥是何其厲害的角色。而這些兵士手中的旗幟更讓耀陽差些驚呼出聲。
無數顏色鮮明的玄黃大旗上書大大的“北”、“崇侯”與“征西”等字樣,不用猜也應該知道,這些兵馬無一例外都是北伯侯崇侯虎所謂的“征西大軍”。
此時的耀陽雖然不通兵法,但今晨也聽到北伯侯崇侯虎的征西大軍不日將至,而就當大將軍南宮適派兵前往金雞嶺拒敵之際,崇侯虎的兵馬卻出現在西岐的後方百裏之外,這如何不讓耀陽大驚失色。
雲雨妍也是大驚,驚咦道:“崇侯虎不過是莽夫一個,卻不知道是什麼人在他背後助他,竟能如此用兵如神,看來西岐危矣!”
正說話間,隻見穀中一些回巢的宿鳥仍然被大批兵士嚇得驚飛而起。
此時,一陣衣褸飛揚聲霍然響起,隻見一道白色的矯健身影從落日餘暉中飛身遁起,數道電芒一閃即逝,那些鳥雀連哼都未哼一聲便盡數被白色身影發出的元能勁氣所滅,甚至連一根羽毛也未曾留下,盡數被一股魔芒焚燒殆盡。
那道白色人影隨即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形軌跡,遁飛的身形再度飄然落向“落月穀”中,施施然風度翩翩地落在蒙浩的身旁。
這名年輕男子穿著一件剪裁極為合體的白衣勁服,長發束髻,白玉冠頂,肩上更斜掛一麾墨白披風,襯托出一身充盈力量的完美體形,而在那有如大理石雕削而成的俊毅臉龐上,一雙深邃神秘的眼瞳厲厲奪目,更是散發出無比魅力的不世魔芒。
蒙浩已然誠惶誠恐地上前行禮拜見,年輕男子則始終一臉漠然的神色,兩人開始以獨特的秘語傳聲進行交流。
“是他……”雲雨妍嬌軀一振,很顯然認出了此人。
耀陽同時也禁不住虎軀一振,已然騰身而起,雙目中精芒厲現,炯炯注視穀中現身的年輕男子,鼻中不由冷哼一聲。
他如何不識眼前這位年輕男子,此人正是當初在旄山將他打下懸崖的魔門刑天氏少主之一——刑天抗,想到當時此人囂張跋扈、欺人太甚的樣子,耀陽心中再也控製不住無名火起。
“耀將軍認識他?”雲雨妍明顯感應到耀陽的怒火,嬌軀緩緩靠近耀陽,柔聲問道,“那你打算現在怎麼辦?”
當耀陽感覺到雲雨妍起伏有致的身軀愈漸靠近自己,美色當前反而令他的腦子愈漸清醒過來,漸漸平息了心中怒火,眼光掠過刑天抗,投向此時仍然陸續行進“落月穀”的大隊兵士,默默地計算著。
半晌之後,耀陽傳聲的語氣出奇冷靜,道:“現在自然是大事要緊,我們先計算一下刑天抗準備在穀中屯多少兵馬,隻有收集盡可能多的情況,再回去跟薑老先生商量一下對策!”
雲雨妍微微一愣,她沒有想到耀陽可以這麼快從情緒波動中反應過來,尤其是話語中拋開家眷、恩怨而不顧的那股毅然決斷的語氣,更令人無緣由的從心中生出願意信服並跟從他的想法。雲雨妍禁不住再也不敢對他小覷。
雲雨妍輕聲回道:“隻看這些兵馬,便可以知道他們選擇此穀的原因,但同樣的道理,‘落月穀’四圍受天然地形的影響,至多隻能囤積不到三千兵士。所以我認為,照他們的種種跡象表明,既然不願被西岐發現,自然不會帶來超過三千兵士,而且是為了配合前方崇侯虎大軍合攻西岐,所設定的奇兵之計!”
“姐姐說得很有道理!”耀陽應聲再向穀中望去,不到幾刻鍾的時間,源源不斷的兵馬已經盡數湧入穀中,粗略一看,果然在二三千人左右。
耀陽注目在千眾兵馬之間的刑天抗與蒙浩,運起“魔音凝修訣”開始凝神傾聽他們之間的秘語傳音,歸元異能與五行玄能的結合果然不同凡響,隻是在一陣輕微的元能異動之後,他便如願以償地聽到了想要聽到的一切。
蒙浩環視周圍靜寂無聲的數千兵馬,顯出一副極其恭敬的樣子,揖禮傳聲道:“……屬下前日才收到來穀待命的消息,卻怎麼也想不到尊使的兵馬會如此神速。”
刑天抗冷哼一聲,道:“今次兵進西岐,如果全靠紮紮實實的對戰,恐怕根本沒有機會取勝,雙方實力均是半斤八兩,所以唯有以快打慢,憑借奇兵突襲西岐,令姬昌老匹夫背腹受襲,才能掌握更大的勝算。”
耀陽心中感到納悶,他著實想不透蒙浩與刑天抗之間的關係,“屬下”與“尊使”究竟表示什麼呢?蒙浩與玉璿顯然是那位幻麵人陸壓的下屬,而現在這位“尊使”偏又是刑天抗,難道玉璿她們是魔門刑天氏的族人?那麼“拜火聖教”又是怎麼回事?
耀陽很想就此向身旁的雲雨妍請教一番,但此時的雲雨妍半晌都沒有說話,似乎也非常關注場上變化一般,耀陽以為她又在想一些關鍵性的問題,自是不便予以打擾。
蒙浩見到所有兵馬都已盡數行進穀內,極有秩序地列成數個方隊,一聲不響地等待刑天抗的將令。他粗粗算了算,發現所有兵士僅隻三千左右,不由略微愣了一愣,麵上微露失望之色。
蒙浩支吾片刻,道:“屬下有些不大明白,還請尊使賜教?”
刑天抗的目力何等銳利,早已將蒙浩的麵部神情盡收眼底,不以為意地道:“你定是想問我,為何隻帶了如此少數的兵馬,對嗎?”
蒙浩趕忙誠惶誠恐地點點頭。
耀陽雖然在心中對刑天抗極是仇視,但卻仍對其人方才此舉大是欽佩,暗忖:“身為一軍將帥,起碼也要有這等細察知微的能力,才能令人敬畏信服!”
刑天抗負手踱出幾步,悠然南望道:“我料定西岐大部分兵力已經班師前往金雞嶺,此時城內兵力至多在萬餘人左右,而且俱是毫無防備之兵。隻要再等上一日,另一批繞道金雞嶺而來的數千兵馬一到,接著屯入鄰近的‘臥蠶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