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仰頭望月,義憤填膺,可種種的豪情,最後,也隻能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那是悲哀,那是無奈,那是痛恨……
第二日,李石在悠悠的暮風中醒來,陪伴他的,隻有夕陽,和散落一地的空酒壇。
他忽然笑了,望著那遠方的村莊,星星點點,如一塊塊黑色的不大不的疙瘩,卻是他心中的疙瘩,人總是有心的,縱使下再無人認同他,有這些人,便也足夠了,他的眼淚,便又流出來了……
那一年,她十七歲,他二十一歲。
他仍在被人追殺,她卻在家種菜,她遇到他時,他衣衫襤褸,她光彩照人,他形如惡鬼,她驚為人,他渾身是血,她纖塵不染。
他問她要口水喝,她卻問他,“你是何人?”
他笑了笑,幹裂的嘴唇,便又裂開,露出裏麵鮮紅的肉。
“我疆惡鬼’…”
這是他對她的第一句話,罷,他轉身便走。
她卻猛地拽住他的衣袖,道:“水,屋裏有,要你自己走進去取…”
他看了看她,便真地抬腳走進屋去。
那時辰,已是黃昏,那一晚,春宵苦短,卻值千金。
他問她,“為何要跟我?”
她依偎在他的懷中,樣子,便如一個幸福的女人,“我早就聽過你,你名為‘惡鬼’,其實,卻是菩薩…”
他笑了笑,樣子,不出的難看,“若是有一,你發現,你看錯了呢?”
她輕輕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他胸口的位置,“若是真有那一日,我便化為厲鬼,陪你禍亂人間…”
這一句話,使他死心塌地愛上了她,願意為她活一生。
那之後,他挑水澆園,她紡織做紗,他飲酒高歌,她琴瑟相和,他風姿偉岸,她淑婷婉約,他們,便是造地設的一對,地羨慕的一雙。
一年之後,她為他誕下一女,那一日,他興奮已極,抱著女兒,不肯撒手。
她卻鬱鬱寡歡,隻因,未能為他生下男孩。
他左手抱著女兒,右手抱著她,神情,還是那樣的激動,“男兒女兒都一樣,女兒便像你,生得婉約秀美,而且,我們的時間,還很長…”
他在這句話的時候,不懷好意地笑著,她卻低下了頭,羞紅了臉。
可是,他們的時間,已不長。
那一夜,武林正派來襲,他一人獨擋,她抱著女兒,趁亂衝出,自此,音信皆無。
又過五年,他們於桃花林下相逢。
那一年,她二十二歲,他二十六歲,他們的女兒已有五歲。
她已是一派教主,他,仍是那個落魄江湖載酒行的窮困俠客。
他們秉燭夜談,一夜無眠。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曾經,他們依舊恩愛如初。
直到……
“教主,屬下夜探山洞,獲得一本秘笈…”
《血易法典》……
那是一本邪教秘術,卻可讓人功力倍增。
他看過此書,建議立刻銷毀,絕不可教慈邪書為害人間。
可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她已是一教之主,為了聖月神教,她別無選擇。
自此,她日夜鑽研,他看在眼裏。
於是,那一晚,他為她擺上一桌酒宴,名為恩愛歡席,她欣然應允。
那一夜,她喝了很多酒,向他訴著種種不易,艱辛,他聽在耳中,胸口,已又隱隱作痛,他從未向她講述過,自己那一晚,是如何脫險,他已身受重傷,性命不久,堅持五年,隻為見她一麵。
第二日,他消失了,隨他消失的,還有那一本《血易法典》。
她發瘋般尋找,卻已再無痕跡,他,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在她的世界汁…
他,帶著《血易法典》,逃了很遠,近年來,他的胸口,痛更加劇,他的壽命,已所剩無幾。
那一年,他隱居在紫山城,娶妻生子,從此,再不問世事。
她因愛生恨,一夜之間,頭發全白。
又過三年,她二十五歲,他二十九歲。
她尋到他的下落,可她要報複他,狠狠地報複,便如他當初一聲不響,絕情離開。
她既要《血易法典》,也要他的命。
她便派女兒來到紫山城李家,三年時間已太久,李石,早已不認得自己的女兒,隻覺得她親切,熟悉,便收養了她。
後來,沒過多長時間,李石便死了……
李石這一生,生如朝露,死若寒苔,背負著太多,失去的,也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