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無的人,還在向前走著,他已經聽不到魏何的話,直到劍尖已沒入他的身體,陣陣疼痛,隱隱傳來,胸前瞬間便被鮮血染紅,他方才回過神來。
慈無慢慢地抬起眸子,用一雙難以置信的眼,緊緊地盯著魏何,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你方才,什麼?”
他的聲音已有些顫抖,就連出的話,都已有些聽不清。
可魏何還是聽清了,聽清了,便要回答。
魏何也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我把枯閣中的所有掌門,都殺了…”
“啪…”
是一個清脆而響亮的耳光。
打饒,是慈無。
被打的,是魏何。
魏何捂著一邊已紅腫的臉,一言不發,隻是冷笑。
慈無的眼中,卻滿是悲哀,憤怒,悔恨,以及恨鐵不成鋼的心痛無奈。
可一瞬後,慈無卻忽然連連擺手,一邊擺手,一邊笑道:“不可能,不可能,枯閣中的掌門,功力深不可測,就憑你,不可能…”
可魏何的表情,看來卻絲毫沒有笑意,他盯著慈無,一雙已有些呆滯的眼,淡淡地道:“我的確殺不了他們,可他們常年閉關,半步也不曾離開過枯閣,更何況,他們的一日三餐,都是由我負責的…”
慈無的笑聲忽然消失了,他的笑容固定在臉上,他的整個人,看起來便像是一隻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你下毒?!”良久,慈無爆發出一句呐喊,聲震雲霄。
魏何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不話。
有時候,一個人不話的時候,就是代表著這個人默認的時候。
慈無也不再話了。
良久,他忽然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仰起了頭,極力忍住自己眼窩中,將要掉下來的淚水。
又過了很久,他話了。
慈無笑道:“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隻有,這麼高,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從來也沒有吃飽過飯的野猴子…”
慈無一邊著,還一邊用手比劃著。
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在回憶著一件很是美好的事情,整個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眼睛裏,也滿是幸福的神采。
魏何低著頭,仍是一言不發,可他的眼眶,卻已紅了。
“後來,我傳你武藝,再後來,你長大了,個子變高了,人也很爭氣,年紀輕輕,便爬到了四禦長老的位置,與我平起平坐,你本是最有希望,繼承掌門之位的人,實話,每每想到這些,我都會由衷地替你感到高興…”
魏何鼻子一酸,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他的人,也已“撲通”一聲,跪在了慈無長老的麵前。
“您對我的大恩大德,我至死難忘,我一定會…”
慈無忽然擺了擺手,製止他再下去。
慈無又歎息了一聲,道:“咱爺倆好久都沒有在一起喝過酒了,今,在一起喝一次吧…”
魏何道:“現在?”
慈無道:“現在。”
魏何道:“好,我現在就去取酒…”
須臾,酒已到,已開封。
酒香濃烈,是好酒。
慈無舉起酒壇,與魏何對碰了一下,道:“來吧,喝完這壇酒,我們兩人之間,便再無瓜葛,從今往後,我再不是你的師父,你也再不是,我的徒弟…”
魏何的身子猛地抖動了一下,良久,他方才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酒壇,道:“喝過這壇酒,我們便再無瓜葛,容我最後一次,再叫你一聲師父,師父!幹!”
兩個人同時舉起了酒壇,也都同時仰起了脖子,同時流下了眼淚,喝的,也都是同樣混著淚水的酒,懷著的,也都是同樣的一種心情……
酒喝罷,月已升,已暗。
黑夜,才是最適合殺戮的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