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神”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在哪個人身上停留一秒,李夢龍也不例外。
人們貪婪地汲取著“神”的美,生怕“神”的美會如海市蜃樓、空中樓閣那般轉瞬即逝,倏忽間,便泯然於眾生之間。
但是,卻有一個人率先反應過來,他記起來,眼前的“神”並不是真正的神,她是人。
所以,他帶頭大喊了一聲,“恭迎少主!”
有了他的帶頭,大夥便也反應過來,原來大家心中的“神”便是他們的少主,遂齊聲高喊:“恭迎少主!”
此刻,眾人全都低著頭,沒有一個人敢抬起頭,因為她的美,是凡人難以直視的美。
因為,他們不配……
但是,此刻,卻有一個權敢盯著她看,毫不畏懼地,靜靜地看。
這個人,就是李夢龍。
冷幽玉本是不願轉過身的,更是不願去看那個饒,她知道,這個人定是一個被自己迷得神魂顛倒的臭男人,對於這樣的臭男人,她向來隻有兩種做法,無視,或殺。
但是,今,不知為何,她忽然湧起一股衝動,她想看看那個人,他想看看那個膽敢褻瀆自己的人,她應該給他些教訓,剜掉他的眼珠子,讓他再沒眼看。
她想到便做到。
所以,當她滿目驚訝、驚恐,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之時,她已經與李夢龍對視了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她隻覺,此刻時間走得緩慢,猶如龜爬。
她忽然有些慶幸,自己今日是戴了麵紗的,雖然每日,她都會戴著麵紗,但是今日,是最值得慶幸的一日。即便此刻,麵紗也已遮不住她因痛苦而扭曲的俏臉。
李夢龍看著她,不知為何,熟悉,又陌生,他已記不起自己生命中是否有過那樣一個人,陪自己練劍,教自己武功,走過寒來暑往,夏雨春秋。
他都已記不起。
“姑…姑姑…姑…姑姑…”
他囁嚅著,淚流滿麵,他不知自己為何會哭,更不知自己為何會出那兩個字,他並不知道,那兩個字代表的是何意,更不知道,此刻,站在他麵前的這個“神”一樣的女子,是誰,與他有著何種不為人知的羈絆。
冷幽玉聽到這兩個字,心頭一顫,上的雪花已不再飄,地上的積雪也已融化,六月酷暑依舊難耐,嚴寒已瞬間消散。
冷幽玉此刻的心情是複雜的,她的心是痛的,痛到無法呼吸,她不管怎樣,無論如何,絞盡腦汁,萬萬,萬萬也沒有想到的是,她今日竟會在簇遇到李夢龍。
是啊,自那一別,已有數年,當年她不辭而別,甚至都沒能在最後,見到李夢龍一麵。她自始至終都覺得,自己是虧欠著李夢龍的,這種虧欠,是她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都還不清的。可以,在這個世界上,李夢龍是她心底唯一的綠茵,一盞柔情,除此之外,盡是亙古不滅的荒野雪原。
李夢龍是她唯一的軟肋,是她唯一不敢麵對,唯一不敢直視的人。
“走…走…我們走!”
冷幽玉怕了,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逃走,倉皇逃竄,逃得越遠越好,逃到一個永遠不會遇到饒地方,這樣,他就永遠不會遇到李夢龍,她就能圖一時安穩,享一世太平。
眾人從未見過,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慌張的冷幽玉,她甚至連頭也不敢回,更是忘記了所有的輕功,隻顧向前猛走,跌跌撞撞地,猛走。
什麼尊嚴,形態,氣質,都不要了,她現在已不是那個月宮折桂的嫦娥仙子,而是被孫悟空打怕聊白骨夫人,急急漏漏,如犬似魚。
“少主,那二人…”
“放…放了…放了…”
眾人正欲再問些什麼,卻已發現,冷幽玉已走得無蹤無跡。
林中靜謐無聲,李夢龍與盤龍靠在一起,如夢遊般。
沒想到,他們竟又一次幸免於難,同樣的地點,不同的人。
不知下一次,他們還是否會有這般好的運氣。
——那個“神”一般的女子是誰?
李夢龍不知道,他已記不起,已忘記……
隻是,他真的忘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