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請留步!”
一個看起來就像土裏刨食的莊稼漢子,不知從人群中的哪個方向竄了出來,居然敢攔下洪蘊,大人兩個字喊得咬牙切齒,似乎有著滔天恨意。
“小大人這官做的可是滿意了?但你還記不記得咱們村那些無辜的鄉親?”
陸炳滿頭問號,他跟著洪蘊已經三年了,三年來隻看到洪蘊埋首經卷,寫斷章坑人入宮,幾乎沒有出過宮門,那麼這莊稼漢和師傅有什麼關係?莫不是師傅以前惹下的債?
洪蘊開了上帝視角,真靈再度躍遷向莫名高處,輕噫了一聲後笑了,“原來是你。”
“這可奇了,你們村地貧路險,我教你們富地之法,讓你們可從地裏得溫飽;我又傳你們健體輕身之法,讓你們平日方便對外往來。
這些年來我還感歎,自己出道時太過興奮。
不該為了你們村長的一個麵餅,就把這些東西給出去了,結果你居然弄的與我有深仇大恨似的。
你倒是說說,我哪裏對不起你們了?”
……
廳中之人聽後,反應各異:
有如定逸師太一般,輕念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的;
有如六合門夏老拳師這樣默默不語的;
當然也有人感慨:“這小孩官兒到還算宅心仁厚,哪像那些大人。”
而史登達這種被落了麵子的則是輕唾一聲,小聲道:“年紀輕輕就貫會邀買人心,不要臉。”
而原先與這漢子一道的幾個人也議論起來:
“原來老三的武功是這麼來的。”
“我就說老三一看就是農戶,身上哪來這些功夫,而且毫不在意就教給別人,還生怕別人學不會的樣子,根本不可能像他說的是什麼祖上手藝。
原來那個教了老三上乘武功冤大頭就是這小孩。”
“可不是,當今武林,哪家有了上乘武功不是捂得嚴嚴實實,最多有個名頭在江湖流傳,有時候連本門弟子都見不著,除了這種小屁孩不知輕重往外傳,也沒別人了。”
“欸,你沒聽這小孩也說自己是剛出道的時候教出去的嗎?人現在指不定後悔呢,老三今天怕是難咯。”
……
那漢子卻是麵色一陣青、一陣紅,在他黝黑龜裂的臉上顯得分外奇怪。
他搓了搓他那滿是滄桑的手,語氣中帶著迷茫和悲涼:
“小大人,您做的都是大好事兒,可您不該教我們那健體輕身之法呀!鄉親們、我們村的鄉親們因為這個訣竅,幾乎已經死絕了啊!”
似是說到了傷心處,這個光看臉就已經飽經風霜的漢子,竟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接下來,這漢子把自己村人被官府屠盡之事說了一遍,聲淚俱下,字字泣血。
在場眾人除了青年一輩有些不忿,但被長輩安撫下來外,剩下的雖然麵色沉凝,卻均是不發一語。
至於陸炳則是心裏咯噔一下,別人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陸炳還能不知道嗎?三年前,洪蘊在北直隸等地廣傳武學,而北直隸總督則對當地學過這些武學的人斬草除根。
當時洪蘊還沒到京城,斬草除根一事,他還曾向嘉靖報備過。之後洪蘊入宮看書,但他在外撒下的種子,其實大多已經被抹除了。
嘉靖畢竟還是一個皇帝,雖然明知百姓無辜,但是,提前解決一切可能引起不安定的因素,正是他這位大明掌舵人的職責所在。
所謂俠以武犯禁,提前將這些計劃外的習武之人解決,哪怕屠村也好,最後尚且可以推說是瘟疫為患、山匪囂張;但如果真等這些人成了氣候,舉起反旗,哪怕瘡疥之患也會流毒無窮。
君不見秦之一朝威震八方,卻一夕之間亡於劉邦、項羽之手,阿房宮也付之一炬。這之前誰又能想到,一切的開端竟然是陳勝吳廣兩個帶人服勞役的小人物呢?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哪一個英明的君主又不懂呢?
斬草除根之事,陸炳和嘉靖也不確定洪蘊知不知道,他們心照不宣的從未和洪蘊提起過,但畢竟洪蘊能力太過bug,誰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些什麼。
如此三年,風平浪靜。
三年後,卻有個苦主出現,在三年前不知怎麼逃了過去,而且找上門來,當麵把事挑出來了。哪怕陸炳,在這種時候也猜不到洪蘊的反應。
洪蘊卻是笑了,在在場眾人不論如何表現都心裏沉重時,笑了。
莊稼漢老三的麵色更加悲憤起來,或許一開始,他質問洪蘊是因為家鄉之人被官府屠盡,而洪蘊這個始作俑者卻投身官府當了官,心中迷茫之下,想求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