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嘉橋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他眼底印出一片陰影。過了一會兒,他才重新開口:“那些日記本,你為什麼讓劉波代為轉交?我說過,希望你親手交給我。”
林齡淡然道:“我們的工作都很忙,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就不要再浪費雙方的時間了。”
邱嘉橋雙眉緊鎖,一字一頓地重複:“無關緊要的東西?”
難道不是這樣嗎?邱嘉橋把他留在她身邊最後的紀念也要走了,是害怕她這個奸角以他們那段並不光彩的過去藉此要挾?
見林齡不答話,邱嘉橋輕輕地歎了口氣,問道:“那麼,林小姐,我能不能問一下,為什麼你讓劉波轉交給我的東西裏,缺了最後一本?若我的記憶沒有出差錯,總共應該是十本,你卻隻給了我九本。”
林齡笑得苦澀。的確,他們在一起一年多的時間裏,邱嘉橋一共寫了十本日記,然而第十本他隻來得及寫了個開頭就走了。他走之後,林齡曾經等過他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裏,林齡總是將過去的回憶拿出來翻看,第十本日記本後剩餘的一大片空白總是讓她覺得觸目心驚,仿佛自己的人生也遭遇了空白。於是她自己在那之後空白的頁麵上開始記錄她沒有邱嘉橋之後的日子,直到她將整本日記寫滿,邱嘉橋還沒有回來。那時候,她才終於決定要放棄。
林齡輕聲道:“抱歉,那一本被我弄丟了。”
邱嘉橋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邱嘉橋似乎不打算再追究最後一本日記,轉開了話題:“我有很多話想問你。”
林齡低著頭,在桌下絞弄著自己的手指。邱嘉橋想問她的話,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問她為什麼會在他離開之後自甘墮落地走上這條路,問她那些傳聞有多少是真的?曾經她也想過,如果邱嘉橋回來,看到她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她該從哪裏開始解釋。不過現在她已經不想解釋了,隨便他怎麼認為都可以,就連她自己都已經接受了現在的生活,又何必還要不甘心地去辯解什麼?
“但是現在,我沒有任何問題了。”
林齡一怔,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
邱嘉橋盯著麵前杯中的暗紅色的酒液,眼神變得柔和。
劉波把日記本轉交給他的時候,曾經問過他:“如果你想和她談談,我會幫你約時間。”
那時候他是這麼問答的:“我會自己去找她,又不是工作上的事,不必你代我約人。”
劉波笑道:“你肯定有很多問題想問她吧?”
他卻搖頭:“我想我什麼都不會問的。沒有必要問了。如果還需要她來跟我解釋,我才能給她信任,我就真的罪無可恕。是我缺席了五年,該解釋,也是我向她解釋。”
邱嘉橋目光柔和地看著林齡:“我也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卻不知從何說起,關於這五年,如果你有什麼疑問想要問我,我都會對你解釋。”
林齡怔了一會兒,搖頭:“我沒有什麼想問的。”大概兩年之前,她已經對這段關係完全死心,可她還會想,如果有一天再遇邱嘉橋,她至少也要一個解釋。可是現在不是兩年,不是三年,而是整整五年,就連解釋她也不需要了。
邱嘉橋緊抿著嘴唇,林齡卻突然拿著包站了起來:“邱先生,我很抱歉那本日記被我弄丟了,但是我向你保證,不會有第三個人看見它,它也不會再出現打攪你未來的生活。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明早還要趕飛機。”
邱嘉橋沒有開口。
林齡向門口走去,路過邱嘉橋身邊的時候,邱嘉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力道之大,讓她直接放棄了想將手抽回的打算。
她看不見邱嘉橋的表情,但是邱嘉橋的聲音很低沉,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如果你沒有什麼需要的,那我有。林齡,我需要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林齡打開酒店的房門。
林小齊迎了出來:“姐,你回來了啊。你去哪裏了?我聽人說,你被外麵的一輛車接走了,是你朋友嗎?怎麼之前沒聽你說過今天有朋友來接你?”
林齡嗯了一聲,換上拖鞋,坐到床上發呆。
是邱嘉橋把她送回來的。一路上她都在走神,到了酒店,如果不是邱嘉橋提醒她,她都忘了要下車。
她沒有想到邱嘉橋會說那樣的話。跟她……重修舊好嗎?當時她是怎麼回答的?她的頭腦一片空白,她表現的一定很局促,她甚至忘了自己都胡言亂語說了些什麼,但是肯定的是,她拒絕了。
邱嘉橋的這句話,來得太晚了,晚了整整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