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那副畫……我練習了很多遍……但每次感覺都好像少了點什麼……”
廣文林的嘴角開始湧出鮮血,“最後……我才發現……那副畫裏麵……缺的是我們……是被救助的大家……和一個憧憬您的少年……如果沒有被救助者與崇拜者……那個背影就不能被稱為英雄……”
隨著神經毒氣的侵蝕進一步加重,廣文林的雙耳也開始溢出鮮血,此時他連文拉貝的話也聽不見了,“聽說……安全區外麵有多恐怖……被怪物吃掉,被同胞獵殺虐待……是我們無法想象的……我能從怪物潮中活下來,能每天都吃到壓縮食品,能找到工作,能畫畫……都是托了您的福……我不知道該如何謝謝您。”
“你不要再說了!該死,我必須立刻釋放解藥——”
文拉貝的五官扭作了一團,青年的意識漸漸占據了上風,但文拉貝仍舊拚死反抗著。
釋放解藥?哈?你是想救這個弱者嗎?嗬嗬嗬嗬……我才不會讓你如願!這些吃白食的家夥們不配受到我們保護,我不會讓你釋放解藥的,我要讓這小子的死,成為你和我融合的祭品!
文拉貝在腦海中狂笑!
而就在這時,廣文林微弱的聲音再度傳來,“如果這世界上像您一樣的英雄再多一些的話……我們的生活一定會變得更好……安全區終有一天會覆蓋整個華夏共和國……那些安全區外的人……也將得到救贖……”
……誒?
在腦海中,文拉貝聽到這話突然一愣,他身上反抗的力度突然散去,被青年一下子撲倒在地。
他剛剛說了什麼?
“安全區外麵的人……也能得到救贖……?”
……我一直嫉妒的那些家夥……居然會在乎我這樣的人……會希望我這樣被弄髒了的人得到救贖……?
——說是人性的脆弱也好,說是人類的頑強也罷。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裏,被逼迫的人們大多輕易地舍掉了人性化身成野獸以適應環境生存下去。
但是,哪怕稍微有一處用小木棚搭建起來的避風港,人性都會在那兒被小心翼翼地保護起來,然後頑強地紮根大地,生長枝葉,開出“憐憫”的花朵,開出“共情”的花朵……在那一片廢墟之中,將人類的美麗延續下去。
而那撼人心魄的美,如今就在文拉貝眼前綻放著。
無論遭遇怎麼樣的煉獄,他都沒有被人嫌惡或是拋棄,相反,被他小心翼翼嗬護起來的人,還在一直默默牽掛著他這樣的人……他這樣肮髒的人。
因為回憶中都是那些喪失了人性的野獸般的眼睛,文拉貝竟然忘記了人類真實的姿態,他還以為之後遇到的人類,也會用那樣令人作嘔的眼神看他,會在腦子裏用齷齪的想法玷汙他,所以隻有用殺戮、用性支配他人,才能避免被那些眼神淹沒,才能避免被那些痛苦追上……可是,現實並不是那樣啊,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了,隻有告別它,才能擁抱嶄新的未來。
“文拉貝隊長……”
廣文林的手緩緩抬起,撫上文拉貝的麵頰,“我,最喜歡您了……”
文拉貝:“……”
啊……這是什麼意思,明明隻是個安全區裏長大的弱者,卻想要把我從那個煉獄裏拉出來?……可笑,像這樣再次讓我看到希望的話,我不就又會不可救藥地撲過去了嗎?……
“嗬嗬……算了,我也厭倦了,這副身體就交給你吧。”
腦海中,文拉貝閉上了眼睛,徹底鬆手讓青年獲得了身體的控製權。
現實中,文拉貝深吸一口氣,將一手抬高,“呼——唔啊啊啊!解毒劑,釋放啊啊啊——!”
颯颯颯颯——!
大量的白色水霧從文拉貝的袖口之中噴出,向四周擴散。風將它們吹散到整個監獄,和神經毒氣的霧氣攪動在一起。
和神經毒氣混合後的解毒劑進入廣文林的口鼻,不多時,少年血流不止的七竅便一一止住了血。
“呼……”那股讓人難以忍受的不適感褪去,廣文林的呼吸也變得均勻起來。
“趕上了嗎?呼,太好了……”
看到少年的呼吸變得平穩,文拉貝懸著的心再次放下。他長舒了一口氣,四周的霧氣散去,“西南解放者”的士兵和監獄的犯人們也都躺在地上,絕望的呻吟漸漸變作熟睡般的鼻息聲……
※
當先前因為神經毒氣而失去意識的假麵修女再度蘇醒過來時,她身上那種讓人不能忍受的不適感已經消退得七七八八了。她睜開惺忪的雙眼,隻見自己正俯身趴在少年拾荒人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