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看著他走到門口,忽然招呼:“你回來,我還有話說。”李文彬聽得,停步轉回屋裏。老婦人伸手一指旁邊說:“你坐下了。”李文彬依言坐下,不經意掃一眼周圍上下,覺似又不同於剛才,心中總是奇怪。好半晌,老婦人問:“你功力甚淺,然人雖蠱惑再三,你心底總見澄明,很好。你不是嶽老兒的門人弟子,又怎得他肯送你來見我?”
李文彬恭恭敬敬的把如何遇到嶽連山及如何被淩鶴壽所傷的經過說了。老婦人點頭道:“這都對了。你的武功倒似傳言中百年前的大宗師法?”李文彬心中驚訝,隻把自己從小胡亂學些拳腳與後來在山洞中見到餘乃全的事串起來大略說了。老婦人一一聽了,閉目想了一想,說道:“原來如此,馬馬虎虎也罷了。據說大宗師法源出《莊子》,清心自然那是該當的了……你傷不發時似生龍活虎,傷發時人事不知,我料外力入得你身便亂衝亂撞,亂了你體內真氣。人體經脈真氣運行一似水流,若外力強行進入,便如水滿溢出,即時泛濫,河道便毀。然你所受外力,竟是每一處經脈皆感應相承。若是自己修煉而增強,收放自如,當然極好了。但無奈這外力與你所練雖似同源,仍是外力,便似是而非了。你操控不住,到各脈外力一時總合,即便禁受不起。這外力有時又助你虛作強健,示人以假象。可知同門之鬥,為害更深。蓋因知根知底,處處傷筋動骨,置你於死地了,他便顯得是正宗了也……三十年前,有李時珍先生,曾撰一書,為《奇經八脈考》,述及人身經脈,修煉內功,多有創發。那時家師曾與之再三商討,以為是書發前人所未見,集古今之大成,乃練武學醫之道第一奇書。惜乎年代久遠,地域阻隔,老身今亦屆垂暮之年,未能得窺全豹,終是抱憾。唉,我與你說這些,倒是奇哉怪也。”
李文彬知道武林前輩見多識廣深不可測,這般平靜說去自己正易收益,其間覺得“李時珍”這個名字曾聽說過的,略一思索,即記得阿公也說起過與李時珍相識並且探討過醫藥之道,便說:“是,得聆受前輩微言大義,是晚輩的福緣。從前晚輩的阿公和李時珍前輩也見過麵,對於李時珍前輩的醫道見識直是讚不絕口。”遂把當日俞浩然說的大致轉述一遍。老婦人問道:“你的阿公是大夫?”李文彬道:“晚輩居於伏牛山東麓保莊,鄉人或有病了,阿公便救治,平日卻隻是鄉居讀書。卻是已經去世了。”
老婦人沉默了一陣,說:“天不假年……逝者亦大矣。你阿公得識李時珍,也不枉了。你便是有些家學底子。人身十四經脈,任、督兩脈乃人身之子午。亦有人把十二經脈比之一年之中十二個月,或比之一日之中十二時辰,而任、督兩脈比之天地。然總皆陰陽關竅之處。任督兩脈不通,終是未成大器,若通了,玄關既破,你這傷也不再成為其傷……不過你年歲尚輕,卻不知何時能練到這一層?有人機緣巧合,天資又高,便能早早破了這一道關。那是可遇不可求。唉,不說他也罷。你既根基尚可,便不能讓嶽老兒笑話老身了去,須另有個法子……”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李文彬道:“是。前輩早說過了,晚輩盡快趕到海邊尋得老龜,依法……”
老婦人忽然冷笑道:“你倒也老實。嶽老兒怕也是看上了你這麼呆頭呆腦?剛才老身說的當然也是一個法子。實話告訴你,老身想人多惜命,或有不擇手段的。我那巨龜看似溫順,實則凶猛。此處天湖乃千萬年前所成,其中多有異物,常人豈易泅渡?然此龜來去無礙,事可知矣。它又通人性,人若起心害它,必有一番惡鬥。就算人勝龜敗,人亦難越此湖。你不去惹它,也算是你有些兒本心有些兒運道,嘿,也算有眼力。”忽然歎一口氣,接著說道:“唉,其實你的際遇亦不差,不知在哪裏尋得來,亦曾服過遠古靈蛇之血及奇漿異果,隻可惜不知調理,不能將其納入軌道化為己有,就算增得幾年功力,也隻是得些枝節微末之效,真可惜了!若老身見了,那,那就……唉,命也如何?不說也罷。蠢小子你記好了,六陽邪火,須得天地間純陰之氣相和。若拖得久,便不能再修內功,否則邪火再升,內外交煎,無可救藥。古書上說的,豫朔之地有萬年冰洞,你若能在冰洞中修習內功,把六陽之火煉一煉,若得純了,不但可除魔障,亦平添功力,根絕後患。隻是冰洞難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