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棟護著李文彬一路西行,也不回頭去理會。走了十多裏路,李文彬見那夥人沒有追來,鬆了口氣,問:“大哥,怎的那一夥主仆竟是如此毫無人性?”王棟道:“看樣子他們不是富貴之家便是官宦子弟。橫行慣了,不是好東西!”李文彬道:“若不是大哥在,怕我又要被他們捉了去。大哥,你這麼往前一站,我倒沒有看見你怎麼打他們,顛倒那兩人的棍棒也飛了,人也倒了?那是什麼武功,這般厲害?”
王棟聽了,不禁笑起來,想:“怎講得清楚?”便說:“我不過伸手擋一下。他們不濟,隻好倒了。”
李文彬道:“別人舉棍打來,伸手去擋,怎擋得了?若拿著刀,還可用刀劈去。”想起自己手中有刀也不敵鄭如虎,又說道:“大哥,你教我這麼一擋的功夫。哦,如今趕路當然沒空,日後我到臨清找大哥,那時就可學武藝了。呀,是了,大哥,臨清很大很熱鬧吧?”
王棟道:“說大麼也不是很大。譬如京城,那就大的多了。皇帝老兒住在那邊,官也多,富戶也多,人也多。南京也大,什麼夫子廟秦淮河的都是遊玩之處。臨清卻是我們窮兄弟掙口飯吃的碼頭,貨物南來北往,商賈多,做苦力的也多,也顯出另一番熱鬧。亦有三街六巷通衢大道。隻是貧家破漏,富人華屋就是了。日後你來找我,隻到窮苦人家處打聽便是。但我多在外邊,若有機會,我自來看你,你不須記掛。”
兩人一路奔走,又走了幾個時辰,終於在酉末趕到保莊。夕陽西下,晚風怡人。農夫早已荷鋤歸家晚炊,小路寂靜隻見樹影斜斜。王棟帶李文彬走近村頭,指點說:“那村邊的幾間草屋便是了。”上前正要敲門,透過疏籬見到那老者正在園中拾掇花草,便隻叫了聲:“大哥,請開門。”
那老者聞聲抬頭,見是王棟兩人在外,忙放下手中活計,站起來說道:“是賢弟到了。”便過來開門。王棟拉過李文彬來說道:“大哥,這便是我的小兄弟李文彬。小兄弟,這是俞浩然大哥,快拜見了。”李文彬便要行禮,俞浩然連忙攔住,說:“不忙不忙,且請到屋裏說話。”把兩人讓進園裏。
俞浩然關好園門,三人順著那條碎石鋪成的彎曲小徑走進房去。俞浩然見李文彬年輕體健,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驕嬌富家子模樣,心中便有點歡喜。李文彬跟著王棟入得屋內,一時間不禁有點錯愕,從外麵看,這是幾間草屋相連,入得屋內看時,裏麵竟是一個好大的廳堂,約有六、七丈見方,靠裏有個門,可進內房及通向後園,這邊靠牆放著一張琴,四周牆邊隻擺了些桌、椅、木櫃之類,頗簡潔,廳堂更顯闊大。較為引人目光的是正麵牆上掛了一幅畫,畫的是江南水鄉的景色,畫麵清淡柔和,春光四溢。俞浩然陪兩人一道進來,移了移牆邊的竹椅,說:“請坐了說話。”王棟道:“大哥請坐。”
李文彬見兩人坐了,便立即上前跪倒行禮,卻不敢叫“俞大哥”,隻偷偷看著王棟。俞浩然於人情世故有什麼不通曉的?自是明白他的心思,便笑著說道:“小兄弟不用多禮,且請起來說話。”扶起李文彬,轉頭對王棟說:“賢弟,你的小兄弟年輕,見我老氣橫秋,卻是不敢叫我做大哥了。我想不如這樣吧,你與小兄弟是兄弟,我與你也仍是兄弟,倒不用改。但我和他卻不稱兄弟了,我年長得太多,權且當他的阿公吧。我就叫他的名字,把他當孫兒看。這樣妥否?”
李文彬滿心歡喜,也不等王棟答話,即再跪下磕頭,口稱:“阿公在上,孫兒李文彬給你老人家磕頭!”一邊說一邊雙手按地磕下頭去。俞浩然見他心誠,應對也快,心中自添了幾分歡喜,嗬嗬笑道:“好了好了。文彬,不用再磕頭了。我年老正需人照看,你來了,真叫我老懷舒暢。”說話間把李文彬扶起來。王棟見俞浩然已收留了李文彬,心中亦甚高興,拱手賀道:“恭喜大哥!大哥得了個好孫兒,真大喜事!得拿些好東西出來一同慶賀慶賀!”俞浩然笑道:“正是正是,正該慶賀一番。”便去灶間捧出熟雞熟肉。王棟與李文彬幫忙擺開酒菜,點上油燈。李文彬連日奔波,幾日無油腥下肚,見到好飯好菜心中歡喜。雖初時還有點拘謹,待見到阿公、大哥對自己便似親人一般,也就漸漸放鬆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