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天空如烈火般跳動著。
大地上,聖光族的人們抬頭望向那片曾經無數次凝望過的天空,看著遮天蔽日的黑色焰火。火焰是黑色的,極致的黑暗,任何光亮也無法透過。
巨大的白色城堡如巨獸般屹立在平原上,城堡中最高的白塔中發出耀眼的光芒。光芒很柔,很亮,很溫暖,卻驅逐不了天上的黑暗和冰冷。
八歲的莫邪身著錦衣華服,頭戴一頂皇冠,皇冠上鐫刻著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他表情呆滯的站在白塔上望著天空,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震驚。
“邪兒,我們一起保護我們族人們離開。”在他身旁的父親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有力。
莫邪抬起右手,手上發出奪目的炫光。他隻是望了一眼天空中駭人的火焰,便顫抖著無力的垂下手臂。莫邪不敢去看父親,不敢去看穿著銘刻著日月星辰的白色戰甲的父親。
“父親,我做不到。”莫邪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
中年男人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歎息,隨即他拔出劍。劍氣如虹,氣衝鬥牛。
“這就是聖光族的命運嗎?一生抵抗黑暗,最終還是難免被黑暗吞噬。”中年男人臉上有一絲落寞和悲涼。
“來吧!我不懼。”
莫邪看著父親衝上雲端,看著一向戰無不勝、威風凜凜的父親發出耀眼炫目的光彩。隻是絢麗的光彩消失後,便是長久的黑暗。
“父親。”莫邪悲呼一聲,伸手抓向空中,卻隻抓到一片虛無。
天空,黑色火焰依舊,唯不見父親的蹤跡。
一點流光從中年男人消失的地方飛射入莫邪的身體中。莫邪沒有察覺,他撲倒在白塔上,悲天蹌地的呼喊,天地間沒有任何聲音回答他。
曾經照亮千裏平原的白塔也失去了往日的光亮,整個平原陷入一片黑暗寂靜中。呼救聲,哭喊聲,怒罵聲都被黑暗吞沒。
一瞬間,整個天界仿佛都黯淡了。日、月、星辰同時顯現出來,光芒大盛,隨即又黯淡下去,如同燭火被風吹滅。
“再見了,我的故土。再見了,我的族人。再見了,玉仙兒。”
……
躺在床上的莫邪身體劇烈顫抖,麵目因恐懼而扭曲。他再也無法沉睡,猛的從床上坐起,伸手摸摸額頭,汗如雨下。
“又做噩夢了?”坐一旁就著昏暗的燭火看書的老和尚緣木合書抬頭,歎著氣說:“你在我這裏修心十餘載,還是沒能忘了前塵往事,看來是我教不了你,也是我佛無法度你。”
“怎麼能忘?”莫邪低著頭呢喃。那一天,他不會忘,永遠也不會忘。如果回不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記著,永遠的記著。
靠著牆,望著那輪躲在烏雲中時隱時現的圓月,莫邪再也無法入睡。他咬著嘴唇,忍不住的想當初自己就該去死,陪父親英勇犧牲,或者懦弱的隨無數族人去死。
一盞油燈吱吱的燃燒著,微弱的橘黃色火焰似乎隨時都要熄滅。
莫邪目光看向方桌前看書的師傅。師傅一如既往的坐在長凳上,閉著雙眼,手拿一卷泛黃的古書放在眼前,一臉安詳。
“師傅,我是不是一個懦夫?”莫邪問。
緣木睜開雙眼,並不看莫邪,而是把目光看向窗外:“這要問你自己的內心,你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任何人也不能說一個八歲的孩子因恐懼死亡是懦夫。”
莫邪低著頭不說話。是的,當初他不過八歲,沒有人會說他是懦夫,他父親也不能,因為他才八歲,隻是一個八歲的孩子。
“是啊!”莫邪苦澀的說:“是才八歲,是才一個人活了十二年,孤魂野鬼的活了十二年,找不到家,找不到回家的路,更不知是否會獲得原諒。”他從懷中拿出錦帕包裹著的一個軟軟的、巴掌大小的物件,將臉深深的埋在錦帕中,淚水無聲的浸濕錦帕。
緣木不說話,目光看向手中的書。
“師傅,你能不能告訴我,未來會怎麼樣?是不是善惡到頭終有報,惡者必然伏誅?”莫邪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看向師傅緣木。
緣木將手中古書輕輕合上:“記住師傅說的話,說是能看見未來的人一定是騙子。”接著,他嘴角露出一絲譏笑:“善惡到頭終有報?誰來報?上天嗎?那上天是否會遭到報應?”
莫邪有些驚訝的看著師傅。
一起生活了十二年,他知道師傅是一個有大能力大智慧的人,他也認為師傅會像所有的修道者一樣尊重上天,講究因果報應,畢竟師傅可是佛修。
緣木並不理會莫邪驚訝的神色,繼續說:“想要看到未來,看到結果,那你隻能活下去並且活得足夠久。不過,天上可不會按照你的想法來給你答案……”
莫邪望著師傅,他在等著師傅繼續說,他知道師傅並沒有說完。
緣木似乎並沒有興趣說完,他最後隻是打開手中的書,說了句:“睡吧!想要看到你要的結果,那就要你每一次睡下還能再起來。”
莫邪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