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李老爹病重了。
這個消息其實在新城屯不算是什麼新消息了,因為早在幾個月前就看不到李老爹的身影了,據說是起不了身了。病重本在意料之內,隻是這眼看年關在即,這病多少有些重的不是時候。其實李老爹的人緣是很好的,因為領了生產隊趕車的活計,鄉裏鄉村的叫在鎮上、縣裏捎帶個東西老爹從沒推辭過,又因為人憨厚,不光是這新城屯,就是鄰近的祥遠屯、保安屯也多勞煩過老爹。所以各家在忙碌年節的同時也會抽空來老爹家看看。
時下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俗話說“二七二八把麵發”村頭的陳大娘在叫兒媳婦兒繼續籌備的同時,抖了抖那舊棉襖,推開烏黑色的木門慢慢的踱出去,陳李兩家是姻親,陳大娘的是李老爹的三姐,所以這特殊時刻,陳大娘還是想去看看。遠遠的便見到李家那兩扇用木板釘起來的木大門,隔著半米高的土牆看見李家大兒子敬先正拿了幹草去馬棚裏,於是咳嗽一聲自己推了院門進來,晃到屋門時李敬先剛好拌完馬料出來,見了陳大娘,低低的招呼
“三姑來了”
“嗯”陳大娘隨口應著,然後又壓低了聲音“你爸今天咋樣?”
“也還是那樣,一會清醒一會糊塗”李敬先做為長子已經連著忙了幾天,在鄉下還是時興孝子一說的,而且弟弟妹妹還不知事。
“回去看你媳婦沒?”陳大娘聲音更低了些,然後沒等回答又竊竊的叮囑“也是這幾天要生的,可別不顧人家啊”這邊正說著,內屋探出個十八九歲的青年來,確是二子敬遠,看了眼兩人又縮回去,脆脆的叫了聲“媽,我三姑來了”於是兩人的談話便也就結束,一同進了內屋,李家是三間土房,剛兩人站在廚房說話此刻進了內室,在往裏便是孩子們的西屋了。陳大娘與早些天便回來的姐姐們打了招呼,低頭看了看李老爹,眼睛半睜著。因為病重已經瘦得厲害,眼下一圈青影,當下理了理心底的酸澀一邊拉著李老爹那瘦得褶皺的手,一邊叫著
“連山啊,連山……今天咋樣啊?”這麼叫了幾聲,李老爹眼皮似乎動了下,那半睜的眼睛似乎睜開的大了些,許久才輕輕的應了一聲
“嗯”
隻是不知道這嗯是什麼意思,但總算回話了,眾人聽了還待再問,門外匆匆跑進一小媳婦來,卻是陳大娘的五兒媳,也是李嬸子的娘家外甥女,剛進門看了眼屋內的長輩,最後倒是抓了陳大娘的手
“老太太,敬先媳婦兒要生了”隻這一句屋內頓時炸開了,李敬先本站在炕邊細聽著老爹的說話,此刻站起身便就要往回跑
“你回去能幹什麼?你爹都要咽氣了你就不管了?”一直默默擦淚的離嬸子忽然喊了一聲,於是李敬先那跑出去的腳步不由頓住了。炕上老爹的六姐和小妹子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該不該說話。李嬸子在李家一直說一不二,和大姑姐小姑子的感情可謂是淡得可以,而今不過因為唯一的弟弟病重才在這年關回家小住,但還是不敢輕易阻攔,而且李家現在孤兒寡母,也確實需要敬先主事,氣氛一時有些沉悶,陳家五媳婦兒來回的踱了幾步,望了望自己的婆婆,然後才看向李嬸子“老姨,那誰去接生啊?”是啊,當下誰也不敢說話,隻好她這外甥女說了。李嬸子此刻也覺得不能不管,當下看了一圈不得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