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這間小小的漆黑棲身之所,絕沒有人敢於靠近半步,唯一被人闖入過的,便是如今氣機感應裏那熟悉的味道。
人體的氣機,是不斷運動著的具有很強活力的精微物質,不可名狀,奇異非凡。它流行於全身各髒腑、經絡,無處不到,時刻推動和激發著人體的各種機能。
氣機的運動形式是多種多樣,但歸納起來不外乎為升、降、出、入四種。
老人一提氣,便知曉來人是曾經對過兩次的王子昂。
這也是氣機的作用。
老人閃身出門,月色暗淡,沒有下雪,但是積雪不少。
感應裏,原本氣勢參天的那個年輕人氣態弱了,降到了初次見麵時候的水準。
那他也就再無所畏懼。
見識過大宗師的風采,他有所收獲。
那年輕人在他的腦海中,第一次見麵後就被認定已經是必死的人,因為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然而被人家跑了,第二次見到,卻成了大宗師,讓他有點措手不及,不過如今再次感應到,那年輕人已經巔峰不再,僅是小宗師的武力,並且還在不斷降級,這是有原因的。
這天地容不下他。
這一次,絕對不會再出任何意外。
其實即便那年輕人的武功仍舊處於大宗師的巔峰狀態,他也要去阻一阻。
決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
……
王子昂已經到了一所庭院中,無聲無息。
這庭院為單簷歇山頂,麵闊五間,前出廊。
院中,有兩棵蒼勁的古柏,宮牆台基下東西分設一對銅龍和一對銅鹿。房屋外簷油飾采用色澤淡雅的“蘇式彩畫”,有花鳥魚蟲、山水人物和神仙故事等,門窗都是以質地優良的楠木雕刻的“萬福萬壽”和“五福捧壽”花紋。
這便是葉赫那拉氏的寢宮“儲秀宮”。
他並不知道葉赫那拉氏在哪裏,這儲秀宮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一來,初掌政權不久,居住在儲秀宮,可以表示對先帝鹹豐的眷戀,念念不忘先皇帝對自己的雨露之恩,以顯示自身的美德;二來,對同治帝有養育劬勞之苦,以顯示自己的仁慈;三來嘛,慈安太後還虎視眈眈的看著呢。
以此得人心。
一手抓兩個皇帝,對內可以折服六宮,對外可以號召臣下,這是多麼冠冕堂皇而又合算的事,所以她肯定樂於住在儲秀宮。
鹹豐帝死在熱河,同治帝繼位,慈禧這才得到和東太後慈安同等的地位。
辛酉政變掌權以後,慈禧掌握了政權,尊為慈禧端佑康頤皇太後。不管加封多少美妙的徽號,給自己加多少堂皇的名稱,也沒有多大的價值,因為那是她自己給自己的,自己往自己臉上抹粉罷了,誰都明白。
她惟一貨真價實的本錢,就是給鹹豐帝生了個兒子,而這個兒子是在儲秀宮後殿生的。那是她的通天金字招牌,是抓權的真正政治資本,所以她曾長期居住在儲透宮,是有她的心計的。
這是王子昂的猜測。
於是他來到了儲秀宮。
……
當王子昂從屋簷上縱身躍下地來的時候,內廷外的順壽開始狂奔起來。
他左搖右擺著他的手臂,以此借力。
他的嘴唇微抿。
他的喉嚨間發出隆隆的響聲。
他的頭顱費力的往上挺著。
背上的背鍋圓滾滾的漲成一團,撐起了衣服。
有雪花落在上麵,霎時間便遭彈開。
枯草一般的頭發在風中搖曳。
從一叢樹蔭下經過的時候,一抔雪從樹梢墜落,不偏不倚的砸在他幹癟的陰陽頭上。
“啪!”雪花散開,晶瑩剔透。
他一步一步的跑,很賣力,很吃力。
破舊但洗得很幹淨的布鞋,落地的時候,一道極粗壯的氣息,從腳底裏釋出。
積雪成扇麵濺射開來,籠罩了他的全身。
但他依然保持著出門時候的樣子。
不整齊,但絕對不狼狽。
隻有金剛不壞才能不染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