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來頭一次這麼開懷。
放下最後一味藥,需要等待不長的時間,轉過頭,準備起身去找茶碗盛藥,發現王子昂就在身後看著他。
“沒用的,我能感覺的到,原本想著您有辦法,但是隨著受傷時日的增加,我感覺到了天旋地轉,仿佛時刻能將我撕扯成碎片,我想,那是來自天地的力量。”
是撚斷天機的報應!
真的要如仙人一般和光同塵了,仿佛像遇見夏日的冬雪,逐漸消解在天地之間。
是心、氣、神的消解。
可惜去的不是天堂,是地獄。
對不起太多的人以及殺死了太多的人。
去了地獄不能與雨景相見了?她這麼善良,這麼活波,眼睛這麼大,一定能上天堂的。
啊,活著痛苦,死了也一樣的痛苦,該怎麼辦才好?
“看著不是沒事麼?總要試試看才好。”站起身來,膝蓋發出哢擦的聲響,張老漢老了。
“不用試了,我的武功已經強過你,但對胸腹之間的死氣仍舊感覺到絕望,來時曾經嚐試過引蜀地靈動地氣及滂湃天氣大象去衝洗,膿血沒洗出來,武功卻是更上層樓一日千裏,還有什麼藥比得上這個麼?不要再浪費心念氣機去控製著煨藥了,真的沒有用。”
“不嚐試到最後你怎麼知道沒有用?人力可逆天,你這個不孝子!”胡子在不受控製的顫動。與他說話總是三言兩語就容易發怒:“你死了,咱家的祖訓怎麼辦?對得起列祖列宗嗎?你帶來的女人怎麼辦?小抉微怎麼辦?誰養育她?我怎麼辦?誰來幫我抬棺材?”
“人力可逆天……嗬嗬,師父,習武之人說這話大逆不道,顯得可笑,自我決定帶回王起鵬,您就知道了我敢於回家的憑仗,是的,他代替我,我的武功盡數傳給了他,他的身份以及武學天賦,不亞於我,給你做徒孫您絕對不虧,至於其他……隻能對不起的了,我很痛苦!”
“逆徒!逆子!”口中唾沫噴出,水星四濺。
勃然大怒,卻又茫然四顧,不知所措。
五十二歲的老人,感覺心髒一陣陣的絞痛。
不是病痛,是情痛。
知曉這個孩子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情,改不回來。
此時他覺得自己一定會死那他就一定會死。
沒救的了。
將滾燙的濃藥倒進茶碗,黑幽幽,放佛濃縮了老人全部的心血,舉著端到王子昂麵前:“喝掉!”
“義父,沒用的!”
“嘩啦!”一碗藥湯全部倒在了王子昂身上。
褐黃的藥湯灑在雪白長衫上,如幹涸的血液。
“你不珍惜生命,學了我的武功卻不繼承我的衣缽,你是我的義子,我養大了你,你就是我的親兒子,是埋在我張掖庭家祖墳裏的人,你必須繼承我的祖業,否則養你做什麼?何必在屍體堆中把你翻出?翅膀硬了是不是?武功強過我了是不是?膽大包天了你!”一捶打在王子昂肩背上。
悶哼一聲,衣衫上一股水流般的波動由肩背蔓延向胸腹直至下踝,王子昂雙膝彎曲,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孝子,教你的一切都是白教了,欺師滅祖的家夥!不喝藥是嗎?發牛脾氣了是麼?你究竟怎麼敢一離家就是二十年?你究竟怎麼敢在老子麵前發脾氣?”怒目圓睜。
聲音震的整個房梁簌簌的震動,卻出奇的被困在這方丈之間,抖落火坑頭頂許多陳年烏黑陽春,一綹一綹。
“梆!”又是一拳捶在肩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