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澈折了一枝白菊在手裏,默默地數著上麵的花瓣,一、二、三、四、五……
病了這幾日,凝芳軒少有人來打擾,甚至連柳氏也極少進宮了,這大約是雲良娣特意囑咐過要她好好休養的緣故吧。
好好休養麼?如澈心底微微一歎,看著亭下水中的倒影,不由自嘲一笑,難道你心裏還期盼著什麼不成嗎?明明知道的,到了這個年齡自己的婚事必將被提上議程,而按照父親的想法,自己當然是和姐姐一般嫁給一個能給雲家帶來助力的夫婿,這是自己一出生就注定的命運和責任,可是為什麼心還是那麼痛,難道隻那一麵就再也忘不掉那張臉嗎?她緊緊地掐著菊梗,心底仿佛有個野獸在不斷蠢蠢欲動,她貪戀那個懷抱的溫暖,她無法忘記那個懷抱帶給她的安心。她還依稀記得當河水漫過她的頭頂,當她就要永墜黑暗的時候,有一雙堅實的臂膀緊緊抱著自己,奮力地向上遊動,讓她慌亂的心漸漸平複下來,她努力想睜開眼睛看看這個懷抱的主人,卻總是陷在一片黑暗之中。當她終於醒過來的時,看到了那張溫潤清朗略帶病容的臉,她知道自己這一生也許都無法忘記了。
涵硯在一旁看著如澈,心下很是不安,小姐病好後安靜了許多,雖然待她和汲墨還如以前,可她總是覺得有些事情已經不一樣了。
站了好一會,如澈覺得有些累了,轉身道:“我乏了,咱們回去吧。”
涵硯點頭,輕輕地給如澈係緊披風道:“外頭風大,小姐身子還虛,還是回屋裏躺躺為妙。”
兩人剛走出亭子,就遠遠地看到一行人往亭子這邊走來,如澈認得為首的是昌平縣主,心下有些不快,卻也來不及躲避了,忙退到一旁。
“喲 ̄我當是誰,原來是雲二小姐!”昌平縣主特意將“二”字咬得特別重,跟著她的一眾貴族小姐都哄笑起來。
如澈有些疑惑自己什麼時候和昌平縣主有過節了,她會這對自己,卻也再來不及多想,隻能微微福道:“臣女雲如澈參見縣主,縣主萬福。”
“我聽聞襄平侯一貫教女有方,雲良娣也一直得殿下稱讚端莊知禮,怎麼今日看來並非如此,難道雲二小姐在家時沒有嬤嬤們教導該如何行跪拜之禮嗎?!”
如澈麵色蒼白,額頭開始冒汗,她本就體力不支,再加上剛剛站得久了已經覺得頭暈,現下維持著這個半彎腰的姿勢已是極限,卻沒想到昌平縣主竟如此咄咄逼人。
“啟稟縣主,我家小姐已經病了三日了,身體還是很虛,怕是無法行跪拜大禮,還請縣主體諒!”跪在地上的涵硯忽然抬頭回道。
如澈心道要壞,涵硯救主心切,卻忘記了宮中的規矩,隨意回話是要被視為大不敬之罪的。果不其然,昌平縣主更為惱怒,厲聲喝道:“大膽奴婢!是要以下犯上嗎?給我拖出去杖責一百!”
兩個如狼似虎的太監馬上撲了過來,像拎小雞似地將已經嚇呆了的涵硯給拖了出去,如澈一陣眩暈,“噗通”一聲直癱軟在地,倒是將眾人嚇了一跳,她使勁爬起來,靠著亭子旁的欄杆站著,麵無人色,雙手握緊成拳,死死地按住心口,不知是汗還是淚沾滿了病弱慘白的麵龐,口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體顫抖著,仿佛即將溺斃於水中,一雙水目卻睜得大大地,好久才說出話來:“你……你……這樣做,就不怕太子殿下怪罪?我……我雲家滿門忠烈,竟不知……。今日竟這樣任人羞辱?這跪拜之禮,從來隻對皇族,你……你秦國公府……。竟也受得起?”
這一番話說下來,聲音雖然微弱,卻字字在理,一眾貴族小姐也覺得昌平縣主有些過了,於是有人就開始勸道:“縣主,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您看雲小姐臉色不像是裝病,這大禮恐怕是真的行不得了,太子殿下最是仁厚,要真傳到太子殿下耳朵中,恐怕太子妃娘娘麵上也不好過罷。依我看,處理了那丫頭就夠了,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她這一次吧。”勸話的人如澈認得是安陵侯英洙的長女英顏,安陵侯和父親交好,因而英顏也少不得幫忙解圍,如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卻隻是口觀鼻眼觀心,像極了安陵侯平日裏的低調作風。
昌平縣主雖然性子潑辣卻也不是傻瓜,很快就弄明白了個中的利害,她隻是想為姐姐出口惡氣,畢竟雲良娣雖然沒有慕良娣得寵卻也分去了太子三分之一的寵愛,今日在雲如澈身上討回來她這口氣也順暢了不少,於是挑眉冷笑道:“今日本縣主就先放過你,不過下次你可是要小心了!”接著對行刑的太監道:“狗奴才!給本縣主狠狠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