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很疼，可是應該沒問題，我是按他留下的藥方熬得，分毫不差。”唐念念長舒了一口氣：“不過我們都不知道究竟會有多痛苦。”
“有種置之死地而後生，夜郎族講究否極泰來，或許這也是他們的用意之一，”高越望著他：“感受到了切膚之痛，才能珍惜活著的時光。”
季柯微微頷首，側頭看了一眼寶相莊嚴的佛像，他默默佇立在那裏，似乎洞悉一切，卻緘默不語。
“如果我能好起來，就好好活下去。”他不知怎的下定了這個決心，仰頭將藥水一飲而盡。
秒針滴答滴答走著，在季柯心裏，他似乎已經走過了一千一萬年，他閉著眼，覺得疼痛從心口生出脈絡開始蔓延，蔓延到全身，一點一點的割裂。細密的汗珠從頭上落下，這是個寒冬，但他卻如墜火海。身體的疼痛他能忍受，瀕臨崩潰卻不至於崩潰，但他的腦海中飛速流轉的是很多的從前。
有小珍、有竹林、有季顏，有很多陌生的麵孔在他麵前飛速地閃過，快到就像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回旋。那似乎是他生命裏的生生世世，有歡喜尷尬、有曲折蹉跎，有幸福，也有辜負。
這些滋味在他心裏輪轉著，伴隨著這種蔓延生長的疼痛，他伏在地上縮成一團，糾結掙紮，高越和唐念念跪坐在他旁邊看著。
是難過，很難過。那些悲傷和哀怨在滋長、消散，最後被那些曾經擁有過的幸福全盤化解。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他在佛堂前坐定的時候，覺得時間已經輪回了幾百年，這真是其妙的體驗，很多人這一生怕都沒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什麼感覺？”唐念念看他到底未發一言卻痛苦難當的樣子，有點心有餘悸：“疼嗎？”
“我想起很多事。”季柯閉上眼，努力抑製住他的哽咽，攥住心口：“我……很難過，很難過。”
許久之後他明白，那種難過的感覺是遺憾，就像他失去小珍一樣，他永遠後悔著自己蹉跎了那些年月，甚至、他很後悔沒有好好對待季顏。
唐念念皺了皺眉，垂下頭歎了一口氣，不知道她融合魂魄的那天會不會也承受這麼多複雜的痛苦，可是她相信打這兒以後季柯會慢慢好起來，恢複到從前。
“人生還很長，好好走下去吧。”唐念念輕聲說著，轉頭看了一眼門外，白小櫻帶著幾分忐忑在院子裏站著往裏看，示意唐念念他們可以去吃飯了。
季柯虔誠的合十雙手，對著佛像拜了幾拜，不再去詰問為何命運不公，也不想再問自己經曆了這麼一段究竟會不會好起來。這些似乎不那麼終要，至少現在不重要了。
“或許我們一生所求的，無非就是這麼平淡幸福的幾頓餐飯。所有浮華功利也是轉眼空，所以人不管活到什麼時候回頭看從前都不可能毫無遺憾。”高越邀請季柯吃了飯再走，看著他踏出佛堂的背影，對唐念念歎息道：“他或許也會想明白，他身上背負著很多人的希望和祝福，已經比很多人都幸福了。”
唐念念抱起手臂，笑容有些疲憊：“是，他總能走對他的時間的，人生這麼長，會遇見其他的幸福，歸根到底不管是季顏還是你我，我們所做的不都是要努力活著嗎。”
高越笑一笑，隨她一起踏出門吃飯去，明月當空，那些珍惜的此刻都在，那些難過的事情不如留到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