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再忙兩年吧，我也盼著退休了。”她拍了拍那一摞厚厚的卷子站起來：“我先回班裏，早讀要開始了，今天還有新同學來。”
說話間敲門聲響了，陳墨離門最近，說了聲‘請進’。來的是副校長，一個家長，帶著一個學生。
很顯然，她是個有關係的學生。
可是楊老師一視同仁，學生都是學生，沒有什麼更高貴。
“這是楊玉華老師，九班班主任，這是周小筠，上周我跟你說過的周小筠。”副校長出麵介紹，周小筠的父親趕緊伸出雙手跟楊老師握了握。
領導都來了，油餅和豆漿當然要暫且放下，唐念念和陳墨也站起來，看著他們寒暄。
周小筠確實很乖巧，長得白淨漂亮，就是那種打眼一看就會被劃分為‘好學生’的類型。
她顯得很禮貌，目光漸次掃過屋裏的眾人，最後盯著唐念念，衝她盈盈一笑。
唐念念怔了征，她倒是不認生，出於禮貌，唐念念也衝她點了點頭。
班主任到來之前的班級總是鬧哄哄的，可是有的時候老師總會有那種不怒而威的氣場，往門口一站，整個班級瞬間就靜默下來。
楊老師很喜歡這個瞬間，因為孩子們收起笑臉認真的捧起書本，總讓她覺得看到了他們動與靜的兩麵，隻有好好學，以後才能盡情的玩。
她走上講台，多年來的習慣讓她不用調整心情也能一臉嚴肅：“都安靜一下。今天有新同學來，我給大家介紹。”她往門口招招手：“周小筠。”
她指了指第三排一個空著的桌子：“你坐那裏。”
這是丁緗的後排，同桌也是個女生，圓圓的臉盤，看起來很友善。
周小筠很開心，因為祁子期很開心，她們都是新鮮的靈魂。
學生們在上課，他們年華大好，前途無量，可是監獄裏就是另一番模樣了。
陳師傅在等待審判，他殺了那麼多人，但是那些人早就在時間的長河裏消失殆盡了，他也沒想到，最後他被抓捕竟是因為三具屍體。
他大概不會被判處太久的時間，可是離開那間屋子、沒有了屍源，想必他無法活太久了。
真意外，鬼差並沒有來抓他，他並不知道這是因為地府太忙，由於沒到死亡時間，暫且由他自生自滅。他隻是覺得很可笑，躲了一輩子逃避暗主和鬼差，沒想到在看守所的這些天，它們之中沒有一個人來。
有點寂寞啊。
這個夜清冷而漫長，他蜷縮在角落裏，等待睡意的降臨，離開了層層保護的房間，他毫無辦法了。
“這些年，過得開心嗎？”
一個冷冽的聲音就像刀子一樣劃破他的思緒，那聲音像是響在他的腦海裏，他蹭地坐起來，警覺地望著四周。
“嗬。”一聲冷笑。
陳師傅承認自己托大了，他們不來的時候他覺得不正常，可是真的來了，他開始覺得那麼害怕。
“死在我手上，比落在鬼差手裏好。”
陳師傅強自壓製著內心的恐懼，發出一聲尖銳的冷笑：“你以為我會坐以待斃嗎？”
“當然不會，我不信你會這麼愚蠢，不然你就不會逃離我的視線幾百年。”那個男人和往昔一樣孤傲冷漠：“可是你別忘了，你的術法，是我一手教的。在鬼差麵前你尚可賣弄，在我麵前，就免了。”
他話音甫落，陳師傅覺得自己的雙手就像被無形的東西攥住了，暗主果然對他隱藏的封印絲毫不懼。
“是你害的我！你害得我！”陳師傅開始慘叫著嘶吼：“我原本什麼都不懂，你為什麼要教我——我們無冤無仇，我忠於你！我明明忠於你！你為什麼——”
“人心不足，”腦海裏那個聲音說，一點一點蠶食著他的生命：“求我教你長生術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怎麼回事！”外麵有警察拿著警棍前來查看情況，陳師傅睜大眼睛，滿眼無盡的哀涼絕望。
“救我——救……救我……”
他看著警察開始叫人，卻感到絕望，他不會得救了，他知道。
“百年的魂魄，果然不一樣。”暗主發出一聲輕嘲：“也算對得起我的用心，你信仰我我才能出現，如此說來，要多謝你。你既然忠於我，我就給你個例外吧，我不會讓你那麼快死，或者說，看起來不會那麼快死。”
一切歸於沉寂。
警察再一次詢問陳師傅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那張小床上，月輝清冷，辨不出他的神色。
“你沒事吧？”
他站起身，走到獄警麵前，隔著鐵欄杆，讓他們看到他那張蒼白的臉。
“沒事？有事叫人。”
陳師傅沒有回答，他複又坐回去，麵色無光，盯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