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望著她，示意她有話盡管說。
唐念念沉默了很短的一瞬：“如果你找到了要找的那個人，但他已經不複你記憶中的好光景，你們會一起麵對很多威脅與艱險，甚至是死亡……你會後悔嗎？”
片刻的安靜之後，沈眠幾乎不假思索：“當然不後悔，無論這輩子他成了什麼樣子，過的幸福還是苦難，我都希望能重遇他，不然我的人生不會圓滿。”
唐念念揚了揚眉，笑的幾許釋然：“這真好。”她垂眸靜默片刻，鬆開了攔住白小櫻的手：“我和小櫻會在外麵等，你去吧。”
白小櫻和沈眠都有些意外：“這——”
唐念念卻笑了：“去吧，我們會在這裏等的。”
片刻的猶疑之後，沈眠伸出手，推開了小院的門。
這是個很晴好的日子，院子寂靜無聲，仿佛光陰都不曾在這裏流逝，沈眠望見院子裏的花、牆上掛著的老玉米和辣椒串，望見院子門邊那個葡萄架，這裏是個很有生活氣息的地方，沈眠還未見到院子的主人，但是可以想見他應該幹淨樸實，很懂生活。
小花圃裏種著一點辣椒和幾株茉莉花——最裏麵，似乎是住處的一間小屋，旁邊還有一架梯子，如果願意的話，就可以爬上房頂看星星。
這是很陌生的地方，卻讓沈眠覺得熟悉，大概是因為淡淡的茉莉花香，讓她想起了她記憶中的往昔。
最正中的屋子是佛堂，放眼望去，沈眠一眼就看見那個跪在殿上的僧人，他沒有木魚，也不曾誦經，就那麼虔誠的默默跪著，似乎有很多問題想要詰問和聆聽。
這個背影讓她熟悉。
似乎穿越了很久的記憶，周遭的紛擾、方才的調笑，怎麼來、怎麼走，都不再與她有任何關係，她就這樣默默望著這個背影，心中的千言萬語都可以就此沉寂，很多苦處和委屈、寂寞和尋找，都不再重要。
需要問嗎？不問了。
她這麼想著，竟然許久許久不敢打擾他，生怕他回過頭的時候她看到的是另一張麵孔，那或許會用盡她所有的力氣和熱情。
可是沈眠知道，她早就已經能夠麵對所有的結果，隻是此刻、生生世世，就在這麼一刻，她想不那麼堅強，自私一些、脆弱一點。
高越不敢回頭，他是個不信神佛的人，但是到了此時此刻，他很想問問天意。
一直以來，他覺得自己是個被時光拋棄的人，長歡和他同病相憐，但是也隻能懂他一點點的辛苦，因為歸根到底，她沒有在塵世中生生世世輾轉，沒有累世孤單。
沈眠是他唯一的愛人，他這樣的人，被愛是多麼奢侈的事。
然而終究歡樂苦短，他無法保全深愛的女人，他負了她一生，也蹉跎了她的生生世世。可是歸根到底，他想讓他好好活。
現在，就在這一輩子，她可以活的光鮮明媚，無視他的苦痛，放下這一切過完全沒有他的人生，隻要她願意，這就能夠是很好的一生。
可是這個姑娘如此固執篤鈍，她隔了這麼多時空，還是義無反顧的走向了他。
他卻始終配不上她，尤其是這一世，他活的一無是處，又老又窮的現在，他還有什麼資格站在她麵前呢？
“阿眠是不會介意的。”唐念念這麼說過，高越也相信。
他長歎了一聲，生平第一次，對麵前寶相莊嚴的佛像合十了雙手。
是天意嗎？那麼，還是多謝，隔了生生世世，還是讓我與她重逢。
“你……”沈眠終於開口的時候，似乎一切都靜了，高越心頭一凜，覺得自己能聽到風過草動。
她的聲音與記憶中分毫不差，還是帶著淡淡的清冷，那麼細膩溫柔。
高越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回頭麵對她。
不再躲了，打這兒以後他再也不願逃避，就像他一直以來對長歡說的那句話一樣，該來的總歸會來，既然如此，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我們為什麼要等在外麵？”白小櫻是唯一完全狀況外的人：“為什麼要讓沈眠自己見師父？”
“還記得沈眠在找一個人，對吧。”唐念念望著白小櫻。
“當然了。”白小櫻嘖了一聲：“她生生世世的愛人。然後呢？”
“那個人叫高越，”唐念念在她陡然訝異的眉眼中輕歎一聲：“我這麼說夠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