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罪人:大限已至(1 / 2)

父親頹然坐在門口,已經生鏽並且滿是灰塵的防盜門上被潑滿了紅色的油漆,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高培民聽到腳步聲,抬起了眼睛,高飛和他目光相接,突然覺得父親無比疲憊與蒼老。

“你得罪了啥人。”他佝僂在牆角,身上沾滿了灰:“鎖眼被堵了,進不去家。”

高飛支吾了兩聲:“……借了錢。”

“哦。”高培民站起來,一臉的木然:“借了錢就趕緊還。借了多少錢?”

“爹,你這幾天出去躲躲吧,我也躲出去,過了這陣就沒事了,我能還上。”

“多少錢?”

“……不多,就幾千。”高飛撒了個謊。

“你拿啥還?”

“我找人借。”

“找誰借?”

高飛無言。

“差幾千?”

“……兩千。”

“開門吧。”高培民倚在牆邊,心裏踏實了,兩千塊錢他還是有的,可是這是最後一次了,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他幫兒子還錢,打這兒以後,他真的再也沒錢了。

高飛拿到那張存折的時候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兩千塊錢對他來說無非九牛一毛,連利息都不夠,可是這是父親全部的積蓄了吧,代金不會因為這兩千寬恕他,心底最後的良知告訴高飛,這筆錢還是別要了。

“爹,存折你拿好,這幾天還是出去躲躲,我跟朋友談了個項目,後天我就把錢還上。等我回來了去找你。”

“什麼項目?”高培民根本不信:“你去多久?”

“我去跟人家倒鋼筋。”高飛說謊話眼睛都不眨:“你聽我的出去就行了。”

高培民珍惜著他這兩千塊,既然兒子不要,也總不至於為了兩千塊錢去死,他就放心了。於是他把存折拿在手裏:“我這幾天就在老劉頭那了,你也小心點。這錢還清了就再也別賭了。”

“嗯。”高飛也回屋收拾東西。他要遠走高飛,越遠越好,等賺了五萬再回來,他相信自己能賺,最近覺得自己手氣好,他相信自己要走運。

他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在地府的唐念念接到了這個月最新的死亡名單。高飛一生沒有得過第一名,但是這份名單上他總算得了本月第一。

高飛,1月1日,12:13分。

“家裏有點事,我最近在你這兒住。”高培民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有點忐忑:“行不?”

老劉頭的窩棚特別的破舊,無非就是能夠擋雨擋風,窩棚旁邊還有個小窩棚,認識他兩年多,他從來不知道裏麵是什麼。

老劉頭微微眨眼,算是默許了。

“就住幾天,不會太長。”高培民把燒酒拿出來,算是向他示好。

“嗯。”老劉頭又眨了眨眼,順手把床上已經枕的發黃的枕頭往裏挪了挪。

“我睡哪兒?”

老劉頭指了指這個並不牢穩的木床。

“……那你住哪兒?”

老劉頭那隻完好的眼睛眯成一道線,滿臉都是藏了灰的皺紋,他指了指旁邊,顯得有些陰鷙。

他指的大概是高培民不曾進過的那個小窩棚。

高培民有點不好意思:“我不能占你的床,要不我去那邊睡。”

“不睡你就走。”老劉頭沉著臉,表情萬年不變。

高培民有點卡殼,他現在不敢回家,又沒人可以投靠,隻能住在這裏。

“我住。”

老劉頭就像沒聽見似的在缺了個角的小破桌前麵坐下,伸手倒了一杯酒,沒忘了給高培民也倒一杯。

有酒喝就是沒事,高培民把心放在了肚子裏。坐下和他沉默的交杯換盞,心裏還有些擔心他兒子,但是他也不敢跟老劉頭說這個,萬一他怕受連累,不讓他住了呢?

和這個垃圾站隔得不遠就是一個學校,那裏是和這裏格格不入的熱鬧,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永遠有人在哭泣,也有人在歡笑。

唐念念顧不上歡笑,她最近挺忙,好在今天是元旦節,學校不上課,她打算去找白小櫻吃飯,等到下午還有活幹。

“有件事我一直沒顧得上告訴你。”她走在路上接到了高越的電話:“不過眼看一個月期限就快到了,我怕你惦記著。”

唐念念腳步輕快的拐了個彎打算去店裏和白小櫻彙合,過節嘛,她們要訂外賣吃頓好的,晚些她還要去勾魂:“快說吧,到底什麼事?”

那邊高越長舒了一口氣:“童茗死了。”

聽到這話唐念念的腳步不覺停下,她遲疑了片刻,高越那邊聽她沒回應有些不放心:“長歡?”

“嗯?”唐念念清了一下嗓子:“什麼時候的事。”

“其實就在和紅昭解除魂契的那晚。”高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