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噔噔的腳步聲在走廊裏出現,她的眉又開始擰起來。隨著開門的聲響,以及腳步踏進病房。她的眉毛又舒展開,然後他的嘴角還好像輕輕的向上彎了一下。
林誌鵬走到病床前,看了一眼南倩,看她和原來的沒什麼兩樣,又有看了看她身上的各種管子,看了看尿袋,拿出尿盆把尿袋裏的尿液倒掉,然後端著尿盆兒去廁所衝洗。他剛剛走出病房,南倩的眉頭就又皺起來,並且這一次皺得很厲害,連她的眼角都跟著扯動起來。並且她的右手指尖好像也在用力,用力地想要彎起來。可是她失敗了,她的手指掙紮了兩下又無力地返回了原樣。
不一會兒,林誌鵬回來了,他伸手給南倩塞了塞被子,然後低下頭,把嘴湊到南倩的耳邊,說了句:“倩倩,睡個好覺,我們明天見!”然後把唇湊到南倩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南倩的病床旁邊還有一張閑床,林誌鵬就睡在那張床上。他脫掉鞋子和衣躺在床上,他靜靜的看著依然沉睡的南倩,翻了個身,蓋好被子然後閉上眼睛睡覺。
月亮像個調皮的小女孩兒,一會兒躲進雲層,一會兒露出笑臉,一會兒又像誰惹她不高興了似的,皺巴巴的上麵像是蒙了一層麵紗。就在它調皮了幾次再次露出笑臉,將它的光輝再次灑進那扇窗戶的時候。再次灑向南倩的那張臉的時候。那張臉上多了一雙張開的眼睛。
南倩的眼神還有些呆滯,她傻傻的看著窗外的月亮,像是在辨認那是什麼。她看了好一會兒,好像很好奇,很不舍,好像連眼睛都沒舍得眨一下。直到她旁邊的床上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她才轉過臉,看一下旁邊床上的那個平躺著的男人。
因為月光照不到男人的那張床,所以男人的樣子有些模糊,隻能看得見他的身上被子以及臉的輪廓,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南倩卻好像看清了這張臉,這張已經有著青虛虛的胡茬兒的臉,這張臉很陽剛很帥氣,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的偶像的形象。
南倩靜靜地注視著林誌鵬,然後有淚水從她的眼角悄悄的滑下來,她試著舉起她的手,她發現她的手很沉,需要她用盡全身的氣力才能稍稍的地挪動一下。她一連嚐試了好幾次,直到累得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才徹底的放棄。
不過她的頭已經可以很輕鬆的移動了。她可以眨眼睛,她還可以吸鼻子,她甚至可以張開嘴,發出嗚嗚的聲音。
她高興極了,她努力的嘟著嘴:“嗚……嗚……嗚……”
她衝著房頂嗚嗚嗚,她衝著月亮嗚嗚嗚,她衝著旁邊的輸液架嗚嗚嗚,最後她衝著他她的林誌鵬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林誌鵬睡覺很輕,他迷迷糊糊地聽到有聲音傳來,那聲音很輕,很弱,有點兒春天的像布穀鳥的叫聲,布穀布穀。又有點兒像汽車鳴笛的聲音。隻是這聲音比布穀鳥的叫聲和汽車鳴笛的聲音都要好聽的多。她像是一個女孩子發出的聲音。雖然很生硬,但是那音調本身卻很具有女孩子的嫵媚,他凝神細聽,好像那聲音又很切近,好像就在他的旁邊,好像就來自他旁邊的南倩。
南倩!林誌鵬像被鐵錘敲打了一下,猛地坐起身,翻身下床,然後打開電燈。屋裏一下子明亮起來。他連鞋也沒顧得穿,就衝到南倩的床前,彎下腰進行查看。
南倩的眼睛就閉著,她依舊像原來一樣平靜地躺著,就連她的表情也和原來一樣,平靜而冷漠。
林誌鵬仔細的觀察了南倩好久,在確定剛剛的聲音的確來自他的幻覺之後。他頹然的坐回到自己的床上,睡意全無。
他穿上鞋子,又重新給南倩掖了掖被子,熄滅了燈,然後,輕輕地走到窗台那兒,看著懸掛在天上的那輪皎潔的明月發呆。
他記得她的母親給他講過一個神話故事,她說相傳月亮裏有一棵五百丈高的月桂樹。有個叫吳剛的人,因為犯了錯惹得天帝震怒,天帝罰他在月宮伐桂樹,並且承諾隻要他把桂樹伐倒,就把他饒恕。但吳剛每砍一斧,隻要把斧子抽出,樹的創傷就會馬上愈合,日複一日,吳剛伐桂的願望仍未達成,因此吳剛在月宮常年伐桂,卻始終砍不倒這棵樹。因而月亮上總會有一片陰影。就像是白玉上的一塊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