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尚得一人心(1 / 2)

林誌鵬望著眼前這個不知道是該恨還行該愛的小舅子,他的心裏思緒萬千。終於,他從抽屜裏拿出紙,寫上了陳賓在省醫院的科室的名稱和病床號。在南門希臨離開時交到了他手上。他用疼得幾乎抬不起來的胳膊,拍了拍南門希的肩頭,聲音暗啞的說:“這是陳賓住院的地址,你去看看他吧,把你所做的事,所耍的的手段都告訴他,不要讓他因為你的荒唐而誤會他的愛人。向他們真誠地道歉,不要讓他們因為誤會而產生仇恨,更不要讓他因為你的過失而抹殺掉過去的美好,讓他們把快樂重新地撿起來,把愛撿起來。去吧,就當是為你的錯誤救贖。”

南門希把紙條接過來,放進口袋。

他剛要轉身,林誌鵬又言辭懇切的說道:“相信我,陳賓不是一個壞人,他更不是一個毒販。”南門希沒有反駁,也沒有回話。然後他離開了醫院。

這是入冬來的第一場雪,背陰的地方蒙了薄薄的一層,而開闊的地帶,雪則一邊下一邊消融。灰黃的地麵變成了不太均勻的灰白,大街上卻是看不到雪。來往雜遝的行人和車輛早在雪剛落下時就把踩踏成了一絲潮濕。雪花還在飄,卻始終顯不出蓬勃的氣勢。

南門希的身上還殘留著剛剛打架時的幾塊汙漬和潮濕。他一向注意自己的形象,但是這一次他卻沒有在意。他一直低著頭走路,看樣子像是在猶豫,又好像是在沉思,總之一幅很深沉的樣子。

他的手一直插在上衣兜裏,此刻卻從兜裏伸出來,他的手裏拿著林誌鵬剛給他的那張紙。他看了兩眼,停下腳步把手裏的那張紙片撕碎,碎得像一團粉末。剛想拋到空中,看紙屑像雪花一樣飄舞。好像想到什麼,他又把張開的手掌合住,並且彎腰撿起已經掉下去的兩片紙屑,走到不遠處的一個垃圾桶前,伸手把那些紙屑投了進去。

一輛顯示空車的出租停到他的麵前,司機探出頭來問他去哪兒,他接了一瓣雪花,幽幽的說:“省人民醫院……。”

汽車在熙攘的街道上穿行,經過兩天大街,終於聽到了醫院門口。司機見車上的人也不下車,提醒了他一句:“大哥,人民醫院到了。”

南門希推開車門一隻腳踏下去,另一隻腳怎麼也下不來。他咬著牙停頓了一會兒,又坐回去,對司機說:“繼續。到碧桂苑。”

南門希走了,病房裏再一次安靜下來。林誌鵬坐回到病床前,他握住南倩的手,眼裏重新又散發出深切的痛楚。多久了,他這樣每天握著南倩的手,跟她說話多久了。

每一次,他坐到床前,都是帶著滿心的希翼。希望她能睜開眼,看他一眼,希望他張開嘴和他說一句話,哪怕是罵他的話也好。

可是每次的結果,都是無邊的失望。無論他怎樣說話,怎樣的表情,怎樣在她耳邊呼喚,在她臉頰親吻,她都是不醒。

他知道她在懲罰他,懲罰他的自以為是,懲罰他的冷酷無情,懲罰他的愚蠢木訥。可是他不喜歡這樣的懲罰,對他來說這種懲罰太冷酷,太無情。他寧願南倩暴跳著打他罵他,他寧願自己躺在床上一無所知昏迷不醒。他寧願把他的所有的活力和生機都給他的南倩。

林誌鵬的手輕輕拂過南倩的麵頰,在她的唇角輕輕地摩挲著,然後將唇放上去輕輕地點了一下。

他說“南倩,今天不講故事了。我們來說說我們自己的事情吧。我們的故事雖然平淡,但是卻比那些小說還要來得有味道呢。”

南倩麵無表情,好像不想聽,也好像不反對。

“從哪裏講起呢?就從那天我突然地跑回來說起吧。那一天,我是從醫院趕回來的,我的一位朋友出了點意外,在省院安排手術。他的妻子來了,我才可以走開的。”

“我從醫院出來走到大街上,我看到坐在長椅上的一位孤獨的老人,和一對鬧別扭的小戀人。老人臉色黯然,眼神呆滯,早沒有了光彩和活力。他安靜地坐在那兒盡量保持著矜持和沉穩。年輕人不是,他們當著我的麵在那裏吵鬧,逗趣。像一對總也停不下來的鬧騰的孩子。我看到老年人眼裏的無限悵然和羨慕,那不僅是一種對韶華已逝的感慨,更是對身邊已無故人的遺憾。羨慕的也不是別人的依然很青春,他羨慕的是他們的尚存一人心。”

“我突然明白,人生從來來苦短,婚姻本來不易。能在這茫茫人海中遇見自己喜歡的人,並且相知相愛,更是多麼幸運。而我何其有幸,就是那樣一個幸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