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暫時的結論2(1 / 3)

換一種可能,假如我信仰了某個宗教,那麼我這一生就可以過得特別平靜安樂,不懼怕任何傷痛,臨死的時候還相信死後會有更美好的世界。等到真的死亡以後呢,最好的情況是我信奉的那個宗教真的存在,那麼我就得到了極大的報償。假如世界是唯物的,沒有神靈呢,那麼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但是我生前過得幸福,死後也不會對信仰的破滅感到失望。而最壞的結局,那就是死後發現確實有神靈,但卻和我信仰的神靈不同,那麼也可能遭到懲罰,但總比無神論者遭到懲罰的概率要小。

這樣看來,從功利的角度講,信仰宗教真是一件很棒的事。但我們一直沒說到關鍵的地方。

關鍵是,你得真誠地信仰呀。

我們前麵這番論述,全部都是理性主義和功利主義的,假如我們帶著這樣的思維去信仰宗教,比如琢磨琢磨,嗯,信這個宗教的好處最多,然後你就參加各種儀式,你就信了。首先對該宗教來說,我想這應該是一種不敬;其次,我覺得不真誠的信仰並不會給我們帶來真正的安慰,大概和一個無神論者從心理醫生那裏獲得的安慰差不多。

那個用概率去思考宗教問題的帕斯卡,後來也信仰了宗教。

帕斯卡是個極有天分的數學家和科學家,但是24歲以後他身體情況越來越差。30歲時的一天晚上,他乘坐的馬車突然失控。就在馬車要衝進河裏的時候,竟然奇跡般地停住了。帕斯卡認為這是一個神諭,從此扔掉了數學和科學研究,信仰了基督教並投身於神學。

換句話說,帕斯卡可以靠理性去判斷信仰宗教的優劣,但是最終真正的信仰,卻不能靠理性。

理性和信仰是不相關的兩件事,這是我們用理性去評判信仰最尷尬的地方。

如果我們自己原本就信仰宗教,那我們繼續信仰就是了,根本用不著在這裏討論;如果我們不信仰,那麼像前麵那樣討論出再多的內容來也沒用。

所以我以為,隻通過理性的思考,不存在“我‘決定’信仰宗教”這麼個結果,隻存在“我認為宗教是不可信的”或者“信仰宗教是一件好事,我願意多了解宗教,我不拒絕它”這麼兩個選擇。也就是說,隻能淺淺地討論信仰,無法真正解決信仰宗教的問題。

最後,假設我們並不是為了個人幸福,隻是為了追求真理而考慮信仰宗教,那麼還有一個小問題。

信仰這件事,我以為,由不信到信難,由信再到不信也不容易。所以信仰宗教可能是要牽涉一生的事。懷疑和信仰本身就是相悖的,而且宗教的說服力要比一般的信奉主觀真理的哲學要強,那麼當我們信仰了宗教之後,還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去質疑信仰並脫身而出呢?所以我覺得單就追求真理而言,信仰宗教和實踐中國哲學都是一個成本比較大的嚐試,可能要窮盡一生才能知道選擇的結果。假如我們對自己追求到的真理不滿意,也沒有補救的機會了。

克爾凱郭爾說人生就是一場冒險,這話用在信仰問題上正合適。

對於信仰宗教問題,說到這裏已經差不多了。不過既然科學和宗教的矛盾由來已久,那我針對科學和宗教之間的問題,想再多說幾句。

站在科學的角度,我們會發現宗教一點都不神秘,一切宗教現象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

對於人類學,一切宗教都源自原始巫術。原始巫術是所有人類社會都曾有過的共有現象,在主流宗教中也經常可以見到它們的影響。

對於社會學,宗教源自社會和個人的種種需要:社會用宗教束縛個人,比用暴力高效得多;個人則可以從宗教信仰中獲得巨大的精神力量。

對於心理學,信仰宗教不過是人類共有的心理需要,種種宗教神跡也不過是常見的心理幻覺。

在馬克思的眼中,宗教隻是統治階級為了階級利益,用來麻痹勞動人民的精神鴉片,隻是謊言。

對於文化傳播學,宗教的傳播完全符合其規律:各派宗教的傳播、發展和變化都和當時的社會、經濟環境分不開。比如我們說過,基督教在羅馬時代獲勝的原因之一是對教徒一視同仁,因而在奴隸時代獲得大量人民的支持。比如佛教在中國最流行的,是念佛號就可以往生極樂世界的淨土宗,而不是要求人一生苦行的宗派①。換句話說,當今最流行、信眾最多的教派,常常是對信徒的行為要求最少、“好處”最多的那派。而我們信仰某個宗教,不信另一個,又常是因為該宗教在我們生活中的影響力最大,我們親友中信奉該宗教的人最多。因此信仰何種宗教這種大問題,有可能是由該教派“好處”多寡這一點來決定的,這未免讓人覺得有些兒戲。總而言之,宗教的各種特征都沒有逃得過科學的描述。當然,與此同時,站在宗教的角度,一切科學奇跡也都可以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