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醫生說:“是啊,你王叔說你把他罵了一頓,他回去氣得胸口疼,我都給他開藥了。”
“我王叔真是糊塗,”朱小三說,“我幹的這事,最容易連累的就是他和亓叔,他還要來看我,在日本人那裏不是更說不清了嗎?除了我爹娘,天下沒人比王叔、王嬸對我更好了,我不想連累他們,所以我要把他罵走,那是罵給日本人聽的。”
楊醫生說:“你這點小把戲,日本人難道看不出來,這樣反而更加重日本人的疑心。”
“咳,我真是對不住他們,平白連累了他們。”朱小三說,“王叔和亓叔,對我幹的事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楊醫生說:“要擺脫他們的嫌疑,要麼你堅決不承認是情報人員,要麼你把真正的的上線交待出來。可是這兩樣你都沒做。我不明白,你堅決不承認就是了,也許咬咬牙,就挺過去了。”
“不,我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日本人不可能放過我的。”朱小三說,“反正是逃不過一死,不如死得像個男人,我就是告訴日本人,不怕死的中國人多的是。”
楊醫生說:“你這是耍孩子脾氣,俗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著。你還年輕,死了多可惜。”
“無論年輕年老,誰死了不可惜?”朱小三說,“誰都不想死,不願死,所以日本人用屠殺來嚇唬我們,讓我們屈服。可是,他們殺不盡,殺不絕,也殺不怕。”
朱小三臉上堅定沉靜的表情與他的年紀嚴重不符,讓楊醫生不可理解,這麼年輕的人,怎麼會如此漠視生命,他的堅強、他的從容、他的無畏從哪裏來?
楊醫生說:“小三,不是楊叔膽小怕事,咱們武器、實力比日本人差了多少倍!做這種無謂的犧牲,值得嗎?”
朱小三說:“值得。兩年前,日本鬼子在我們村殺了二十多口人,其中就有我家鄰居的娟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那時我就發誓要為娟子報仇,現在我見到娟子,可以對她說,我已經為抗日出了力,有臉麵見她了。”
楊醫生說:“哦,明白了,你喜歡她,要為她報仇。”
朱小三說:“開始就隻想為她報仇,現在不是了,要報的是國家仇、民族恨。”
楊醫生說:“你這些都是空話、大話,孩子,你想想,你沒了,你的爹娘多麼難受?咱國家四萬萬五千萬人呢,怎麼非得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朱小三說,“我的先生說的很對,國家是我們每個人的母親,母愛是不講條件的,母親為了保護她的子女會無所畏懼。當祖國有難的時候,我們每個人的身份都應該調過來,都應該成為母親,反過來把祖國當成自己的孩子,像母親一樣無所畏懼、不講條件的來保護她。因為祖國沒了,我們都會成為無家可歸的浪子。”
楊醫生說:“你這孩子,這都是耍筆杆子的人編出來鼓動人的,他們自己也未必相信,偏偏你信實。”
朱小三說:“楊叔,個人的路個人選。我不能怪你們膽小,你們也都不容易。你們老了,讓我們年輕人來和日本人鬥吧。你和日本人熟,請你幫忙講講情,一切都由我來承擔,不要找王叔、亓叔麻煩,他們真的與我的事情毫不相幹。”
楊醫生搖著頭說:“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