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瓶一小瓶,打完估計快天亮了。”陸楠回他一句,關心道:“還疼麼?”
“還有點。”厲漠北甩了甩頭,緩緩起身取下藥瓶。“我去趟洗手間。”
陸楠應了聲,無意識的望著他的背影,又蹙起眉頭。
少頃,厲漠北折回來,倦意濃濃靠在椅背上,沒打針的那隻手搭在她肩上,自然而然地捏著她的耳朵。
陸楠調整了下坐姿,抓住他有些發涼的手,不讓他亂動。“最後陪你一回,下次不舒服,自己來醫院。”
“對不起。”厲漠北揉了揉額角,傾身過去,將她圈在自己的懷裏,嘶啞的嗓音裏壓抑著痛苦。“沒能給你最好的未來。”
“不要總是不開哪壺提哪壺……”陸楠眨了眨眼,握緊他的指尖。“我們各自珍重。”
把話說開,心裏一下子安定下來,再也不必維持膠著的局麵,不必逃避。
厲漠北胃疼的難受,睡不著,撚了撚眉心,神色淡淡的跟她說家裏的事。
許家家族大事,主事的是二外公,小事各家自己拿主意。
他結婚這件事,當時外公還在世,所以不需要他們點頭。
而厲、許兩家很早就捆綁在一起,爺爺跟二外公早年一塊做實業,後查出不治之症,沒挺過一個月人就沒了。奶奶受不了打擊,一年後鬱鬱而終。
彼時爸爸剛進體製,根本沒精力管理爺爺留下的生意,所以一並交給了二外公幫忙打理。後來跟媽媽結婚生下自己,考慮到厲家人丁單薄,他倆為了能懷上二胎,同意許承洲過繼過來。
不料後來一直也沒能懷上,許承洲倒是在家裏住下來,晃眼就過了這麼多年。
“我還以為厲伯伯是入贅。”陸楠開了句玩笑,眼底多了幾許意味不明的情緒。
她沒問厲漠北是怎麼說服他父母的,聽到這,多少猜到了他的理由,也猜到是誰給他出的餿主意。
閉了閉眼,康茹馨離開時,透過太陽鏡投射到她身上的眼神,忽然湧現腦海,並清晰到極致。她嘲笑康茹馨癡心妄想,自己何嚐又不是如此。
許音華不過看在傳宗接代的份上,才願意妥協。說到底,厲漠北值得更好的,或者都不用比她好多少,隻需名聲上沒有任何汙點就夠了。
然而從明天開始,這些就都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了。
打到最後一瓶藥水,輸液室裏就剩他倆,寒意漸重。
厲漠北靠著椅背,半眯著眼,眼神幽沉的端詳著縮在自己懷裏睡過去的陸楠。
外公常說他太清冷,從小就沒有多少朝氣,如今才知道,愛著一個跟自己神似的人,有多痛苦。
她那麼冷靜,冷靜的他都要懷疑,她的那句愛過,或許僅僅是為了安撫他。
藥水打完,胃裏絞痛的感覺退去,靈魂似乎也從身體裏剝離出去,一陣恍惚。陸楠還要去上班,厲漠北到家洗漱一番,見她困的眼睛都睜不開,心中愧疚不已。
送她到門口,厲漠北抱了抱她,唇線抿緊,密長的睫毛勉強擋住眼底的真實情緒。
良久,他鬆開她,帶著薄繭的指腹緩緩觸上她蒼白的臉頰,嗓音低啞壓抑。“你真狠心。”
陸楠壓製著心底的悸動,疲憊地打了個哈欠,微仰起頭,目光澄澈的看他片刻,抬手將他推開,轉身開門。“小北哥哥,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