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音落,便有兩行清淚悄悄自他手下簌簌流出,在喜白無血色的臉上劃落而下。
喜從未如現在這般心虛難受過,這情緒甚至已經蓋過她對生死的恐懼。
於伊而言,她是負心之人。她拒絕了他,讓他這十一年的癡戀和等待變得毫無意義。可伊非但沒恨她,還不顧性命的護著她。她情何以堪?又何以償還這份情意?……
伊見侍衛已經死絕,而刺客人數又太多,他已站立艱難,無望殺出重圍,他還一手執劍,一手捂著喜的眼,著實太過吃力,便幹脆丟掉銅劍,展了雙臂將喜全全包裹在懷裏,把她的頭埋於自己胸口。
既讓她看不見鋪天蓋地的血跡和屍體,又可以自己的血肉之軀護她周全。
“伊……”喜鑽在伊的懷抱哭得更凶。
心念如此也罷,若定要這般死去,來生,她一定不再愛上別人,寧為玉碎,寧負親族,也要為伊守得一世清白。生也好,死也好,都會與他相依相隨,不再分離……
刺客見這二人勢必要同生共死的模樣,全都不知該如何是好。誰不清楚伊是他們主人最看重的人才,他若沒了命,恐怕他們所有人都要跟著陪葬。
一群黑衣人就這般圍著伊和喜猶豫不決,舉著銅劍久久難攻。僵持之下,他們最終還是咬牙放棄了任務,紛紛退去。
伊的神經繃了太久,卸去戒備時,便頃刻脫力倒下,而喜也終於瞧見了他的傷勢——
他額間和頸間滿布汗水,麵色蒼白,形容憔悴,氣息微弱,渾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劍傷,猩紅的血漬幾乎浸透了整件衣衫。
“伊!……”喜瞬間淚崩,就算那滿眼的血腥再令她不舒適,她也努力支撐著自己去扶伊的手臂,“堅持住,我這就帶你下山找巫醫!”
伊卻無力搖頭,顫顫伸手想要再去擋她的眼。“公主……我走不動了,要歇一下。你……閉上眼,別看血……”
喜一把握住他伸來的那隻手,幾乎以淚洗麵。“大傻瓜,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麼還在顧著我?……”
伊唇角極輕微的一動,似是安慰一般笑笑。“我的傷無礙。”
“什麼無礙!你流了那麼多血……”喜哭腔嗔道。
“隻不過看著駭人,實則都是皮外傷……不致命的,我隻是累了……”伊麵容越發疲憊,好似真的很累。
喜又啪嗒啪嗒的掉了幾大串眼淚。“我知你懂醫,但你也莫要騙我,你若死了,我可斷不饒你!”
她孩子一樣撅嘴威脅,業已暗自下了決心,如果伊如此死去,那她也要去陪他,絕不獨活,就算……她愛的是癸。
伊雖疲乏,眼中卻優柔滿溢,抬手輕撫她因驚怕而慘白的小臉。“公主放心,伊的命是公主的。此生……隻要你不讓伊死,伊便不會死。”
十三年前,喜在那個偏僻的柴房裏將奄奄一息的他救下,從此,他便生為喜的人,死為喜的鬼。天下間除了她有施喜,沒人再能左右他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