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仲虺也算得當世名仕,自是體諒他的難處,不會計較這些,依舊霽顏悅色。“昆吾國與我商國接壤,仲虺此來昆吾,無非是與豢龍大人相似,為國出使,鞏固邦交罷了。”
豢龍逢點頭。“啊,那倒是巧,你我同時出使到此,也算有緣。隻是不知,仲大人前來找我可有要事?”
言外之意,他剛剛喪女,心情不佳,若無緊要之事,他便不想在此時與人多做無謂的寒暄了。
可仲虺並未有要離開之意,反而繼續參言:
“在下膝下亦有一女,故而豢龍大人心中的苦悶,在下亦能體會一二。可憐了豢龍妃,如若當初嫁的不是帝癸,而是他人,亦或說,帝癸能對此事稍微多上一點心,多花些時間詳查,結局應該就不會如此令人歎惋了。”
聽聞此話,豢龍逢頗有感慨,重重一籲:
“哎,兩人相處,定是要有進有退的。可大王與小女恰好全都極端又固執,有進無退。我早勸過小女他二人不合適,讓她另選夫婿,可她還是一意孤行,終是沒換來一日清歡……至於大王,他向來隨性,對於不感興趣的人和事,他是多花一分心思都嫌多餘的,又怎會願意受累深查?”
仲虺聞言稍稍垂眸。“沒想到豢龍大人如此了解帝癸,那便也應知曉,豢龍妃曾是他的枕邊之人,他尚且都能如此怠慢、令其枉死,那他日,若遇民間百姓疾苦,他可會多顧念半分?”
豢龍逢見仲虺話語之間忽而轉了意向,心下不免警惕了起來,凝眉問道:“你這話是何意?”
隻見仲虺神色自若,淡淡解釋:“豢龍大人心疼女兒,更心係天下,自然明白在下的意思。這些年來,帝癸可對元妃之外的人和事生出過半分興趣?多花過半分心思?”
他這話說得隱晦,但其含義也是豢龍逢能一聽就懂的。豢龍敏毓因帝癸過分嬖寵元妃而淒慘收場,大夏百姓的結局遲早亦會因此而慘淡如斯,這樣的君主又怎會是個好君主?
“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君而事。難道豢龍大人就不希望自己所事之主是一位真正能帶給百姓安樂的明主嗎?”
仲虺一語點睛,卻在話音還沒落之時被豢龍逢疾聲喝止:“仲大人,你失言了!”
他麵色霎時凝重。“我豢龍逢乃是大夏兩代帝王之忠臣,就算大王所行有欠妥當,但為臣者,就不該多作怨懟,適當行提醒之責便可。如仲大人口中那般大逆之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縱使那商世子的確是個譽滿天下的明主,但他豢龍氏一脈效忠夏室百年,代代忠良,想讓他棄夏奔商,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的。
仲虺一次勸言不成,也知當收便收,不再多耗唇舌,立即拱手致歉:“豢龍大人勿要動氣,是仲虺唐突了,在下也是一時心切,語重心長,還望大人不要多想。若是無事,在下也便不再叨擾,先行告辭了。”
豢龍逢心中再是不悅,卻也強行客套的道了句“慢走,不送。”
出門後的仲虺不禁雙眼眯起、負手搖頭,行走之時暗自慨歎:
豢龍逢啊豢龍逢,我本惜才,想早些救你於水火。可如此局勢你還這般執拗愚忠,就憑你這性子對上帝癸,將來又何嚐不是第二個豢龍敏毓?怕是會正中伊之所言,日後必為你自己招來禍患,難以善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