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清淡,看似玩笑,卻讓伊不禁暗自一凜——這是入商以前他對月桐的盟誓,若他背棄,喜便會下場淒慘。
他必須要遵守這個誓言,並不是因為他害怕那看不到、也摸不到的所謂“天罰”,他真正怕的是月桐的手段和能力。
月桐沒有天乙那樣的“君子之風”,她行事更直接也更狠辣。倘若真的激怒了她,她或許真的會謀劃著對遠在夏宮的喜下手。
有莘月桐,是這世上第一個看透伊弱點的人。
而她自己的野心,需在天乙即商侯位、她成為商侯元夫人後才能真正得到施展的餘地。在此之前無論做什麼,其實都影響不大,除了……子嗣一事——
伊也將月桐的心思摸得徹頭徹尾,主動提道:
“伊會為元夫人留好易受孕的湯劑方子,在留給世子的膳食配方中也加入易生子的食材,想必元夫人在兩年之內應是可以誕下一名小公子的。隻是這段時日要辛苦元夫人自行籌劃、防著那些小人了。”
月桐對伊的安排算是滿意,她滿麵傲然,唇邊勾著一絲詭秘的笑意。
“無妨,憑我有莘月桐的能力,保住自己和將來的孩兒還是綽綽有餘的,你隻需早些回來,助我清除障礙即可。”
高辛天乙已有兩個年紀不小的兒子,有此二人在,便怎麼也輪不到她的孩兒即位,前路一定是一條血腥之路。
而伊,必須與她同舟共濟。
伊眸間幽淡,施禮應道:“伊明白,定然謹記,早日歸商。”
……
回去的路上——
“啪!”
伊突然被暗處飛來的石子打中頭部。那石子不小,雖然力道不大,卻也是吃痛了的。
他腳步一頓,卻吭都沒吭一聲,便繼續邁步前行。
“啪!”
這一次的石子正中左臉,剛好是他麵頰那個“奴”字的位置。
他再次頓了腳步,雙手漸漸握拳,卻仍未吭一聲,接著抬腳向前走去。
那樹後的小人兒終於忍不下去了,跳出來忿忿道:“賤奴就是賤奴,有人打你,你都不知生氣嗎?”
伊神色如常,恭敬施禮。“尨蘭公主,伊雖然已經不再是奴,但也不敢與公主滯氣。”
“我分明是躲起來的,你怎知打你的人是我?”
尨蘭瞪著眼,伊卻看也未看她。“公主也不是第一天向伊丟石頭了。”
“怎麼?你不滿?”
“伊不敢。”
尨蘭的聲音越挑越高,眼也越瞪越大,可伊始終恭順的低斂著頭。
她心中不爽,憋了一口氣嬌蠻道:“我就是看不慣你一個賤奴,還整天清高的樣子,一見到你就想打你。”
“公主開心便好,伊還要趕著回去收拾行裝,就不奉陪了。”伊的語氣淡得幾乎冷漠。
尨蘭一驚,全然不似之前的傲慢,疾道:“你說什麼?你要走?去哪?”
“夏。公主保重。”伊答得極簡,施禮離開。
“等……等等……賤奴!……你何時回來!……”
尨蘭大喊著追過去,伊卻再也沒有回頭,他腿那麼長、走得那麼快,又怎是隻有九歲的尨蘭能追得上的。
很快,空蕩蕩的小路上便已不見了伊的身影。
尨蘭緊緊咬住下唇,兩行眼淚在幼嫩的臉上恨恨流下——
為什麼?我這般打你欺負你,你都不肯停下腳步多看我一眼。
賤奴!你有什麼資格如此對我!……你最好死在大夏別再回來了!永遠都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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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史書有記:伊尹同商湯論述政事時,曾用人體新陳代謝的道理講論取天下之道,“用其新,棄其陳,腠理遂通,精氣日新,邪氣盡去,及其天年”。(引自《呂氏春秋·先己》)
●“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軍之所恃而動也”(引自《孫子·用間》)。
意思是:能用高超智慧的人做間諜的君主或將軍,一定能建樹大功。這是用兵最重要的一部分,整個軍隊都要依靠此人掌控的敵情來決定軍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