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
“夠遠了。”
“打招呼吧,看到那邊退了多遠。”
火把舉了起來,在頭頂上搖晃幾下。十幾秒鍾過後,下遊方向很遠的地方,有一點星火在晃動。肉眼看不太清晰,但在望遠鏡中倒是很清楚。
“差不多有三裏,沒問題了。點火吧。”
火把放了下去,貼近了地麵。一點火星亮起,然後瞬息遠去。
大堤蜿蜒,在暗夜中,仿佛一條匍匐的巨龍。向東向西,無限的延伸開去。
但兩條河堤之中的水脈,才是真正的巨龍。
自出三門峽後,黃河就在中原大地上曲折東行。澆灌了數千萬畝的土地,滋養著無數生民。
可一旦失去的河堤的約束,黃河又會一下變成吞噬生命,席卷平原的惡龍。
正是秋汛泛濫的時候,奔湧的洪水距離五丈多高的黃河金堤頂端,還剩下五分之一的距離。
“可惜不是5月6月的時候。”
“章惇不會選擇在夏汛時過河。
兩人進行著沒有意義的對話。緩解著心頭的壓力。
貼著大堤頂端那閃爍的火光,離他們越來越遠。距離那坑洞越來越近。
長達半年的籌劃,半個月的緊張,以及半個夜晚的忙碌,結果就要呈現在麵前。
傷亡可能會達到一個恐怖的數字,兩人都有大義在心中,但數以萬計的性命,卻也沉甸甸的壓在心頭。
“不知會有多少戶人家流離失所,”
“後悔了?”
“不,隻是一時感慨。”
“範文正曾經過,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我也想一句,一路哭何如下哭?。趙氏危亡,下將傾,要挽回大局,犧牲難以避免。他們是為下而死,死得其所。”
“的是。等我們除掉韓章二賊之後,再好生賑濟就是。”
自我肯定的對話中,火星沒入了洞窟。
對話停下來了,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的時間似乎變得漫長起來。
是熄滅了嗎?還是之前布置時發生了錯誤?
腳下的地麵震動起來,人們所關注的堤壩,在坑洞的那一段忽然向上拱起,就像人們在被子中翻了個身。
沒有炸藥帶來的火光,而爆炸的轟鳴聲,近乎微不可聞。
下一刻,爆炸的那一段忽然塌陷了下去。就像炭筆的畫,突然被人擦去了一塊。十幾丈長的缺口出現在堅固的黃河大堤上。被拘束已久的河水,撒歡般的一湧而上,從缺口處噴薄而出。
黃河下遊的河床,遠遠高出大堤另一側的地麵。這是一條能成為分水嶺的地上懸河。
破堤而出的洪水,就像瀑布一般劃過數丈的高差,恣意昂然的向北方的城池村莊湧去。
拚命想掙脫束縛的河水,將堤壩上的缺口越衝越大。從十幾丈到幾十丈,僅僅用了半刻鍾的時間。
大自然的威力麵前,人類的力量顯得微不足道。連言語的功能都似乎失去了。
今晚就是他們引發了大自然的威力,但眾人依然看得目瞪口呆。
河水洶湧。
宛如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