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濃重的晨霧彌漫在曠野上,大地鋪滿了白色的霜。原野上有一條筆直的路,路上空無一人。路被霧氣籠罩著,看不出從哪裏來,也看不出到哪裏去。隨著一陣馬蹄聲,濃霧中衝出一匹高大的馬,旋即又衝進前方的霧中。這匹孤獨的馬奮力奔跑著,它的鼻孔中噴出大團的水汽,即便在霧中也顯得一清二楚。這是一匹非常罕見的銀色馬,比尋常的馬高出一頭,身子也明顯長出不少。它的四條腿很長,跑起來的步幅非常大,速度極快。馬背上是一個黑衣騎士,腰間掛著一柄馬刀。他似乎沒有力氣坐穩,而是趴在馬上。一人一馬旋即消失在濃霧中,隻留下急促的蹄聲。
一進臘月所有的人就都盼著過年了,似乎這一年無論做什麼都是為了過年。北陽城的氣氛尤其熱烈,各家商鋪早早備好了充足的年貨,不外乎雞鴨魚肉、茶酒糧油、南北炒貨、糖果小吃、衣褲鞋帽、煙花爆竹,這些東西每年都是一樣的,但人們的熱情並不因此而減退。
北陽城南北通衢、商品豐富,大大小小的商鋪星羅棋布,以德盛大街最為出名。這條大街上有幾百家商號,一類是經營日常百貨,從針頭線腦到珠寶古玩應有盡有;還有一類是飯莊,從隻有一扇門的包子鋪到四層樓的大飯莊都是生意興隆,各種口味一應俱全;其他還有客棧、錢莊之類,無論什麼人隻要到了德盛大街,就沒有滿足不了的要求。
德盛大街中部是個廣場,四周都是商鋪,廣場內人流如織、熱鬧非凡,有請灶王買窗花的、也有擺地攤寫對子的,真個是摩肩接踵、車水馬龍。
忽然人們一陣騷動,齊齊地向廣場東邊望去。一隊盔明甲亮的騎兵手持長矛進入了廣場,這些騎兵胯下都是棗紅色的高頭大馬,隊形整齊、不疾不徐,隨後又是一隊騎白色大馬、持長刀的騎兵。人群不由自主地向兩邊閃開,本來熙熙攘攘的廣場上出現了一條寬闊的通道。騎兵後邊,一群騎馬的灰衣人簇擁著一夥人。這些灰衣人沒有甲胄,也沒有長槍大刀,他們短衣勁裝,身上帶著短兵器,一看就是武林高手,絕非尋常士兵。中間那些人也騎著馬,服色各不相同。
一個穿著煙色道袍的清瘦文士環顧一番,躬著身子半轉向右側,說到:“大王,這是咱們北陽城最熱鬧的地方,今天人滿為患了,看來百姓過年的興致很高啊。”
被稱作大王之人身形魁偉、方麵大耳,穿著赭黃圓領繡花長袍,他就是北陽城的城主金達昌。
金達昌看著廣場上的人群和四周的商戶,心滿意足地說:“我北陽城這幾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康,莫不是上天的眷顧?”
那道袍文士忙堆起笑臉道:“大王謙遜了,大王外禦強敵、內親百姓,北陽城有今日的繁華皆賴大王英武神明。”
“皇甫軍師謬讚了,我怎敢貪天之功,諸位哪一個不是盡心盡力?”金達昌說罷在馬上轉過身,掃視著身後的文官和武將。
眾人見狀,紛紛叫道:“我等唯大王馬首是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金達昌哈哈大笑。
道袍文士名叫皇甫吉,任軍師之職,是北陽城僅次於金達昌的二號人物,今天金達昌率眾體察民情正是皇甫吉的主意。幾天前,皇甫吉就將德盛大街上主要商戶召集起來,吩咐眾人灑掃道路、粉刷門麵,並派士兵將乞討和賣藝之人驅趕一空。
在騎兵引導下前行了一段路,皇甫吉示意眾人停在一家氣度不凡的綢緞莊門口。這家鋪子雖然是新開的,但卻是北陽城最大的綢緞莊,也占據了最有利的位置,掌櫃姓顧。綢緞莊一層以棉麻為主,二層則是綾羅綢緞,三層是裁剪縫製,雇了幾十個夥計,非一般綢緞鋪子可比。
顧掌櫃早已在門口站了多時,見眾人停下先是臉上堆出笑來,似乎臉皮下邊的骨頭都笑得變了形,他撲倒在金達昌馬前,高亢地叫道:“大王光臨,不勝榮幸,恭請大王巡視小店。”顧掌櫃深諳經商之道,隻要金達昌進了店門,整個北陽城很快就會知道,這對生意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
金達昌略一點頭,說:“起來吧。”隨後他轉向皇甫吉:“軍師,是否進去看看?”
皇甫吉忙說:“大王,這是北陽最有名的綢緞莊,貨品最全,不妨看看?”“哈哈,本王可不懂婦道人家的事,看也看不懂。”
“大王不是看綢緞,是看百姓的生計。”皇甫吉略一示意,早有一個灰衣侍衛跳下馬來,把自己的韁繩扔給同伴,奔過來牽住金達昌的馬。
金達昌隻得下馬,眾文官武將也紛紛下馬,眾星捧月地隨金達昌進了綢緞莊。
離綢緞莊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很小很舊的二層樓,門口掛著一塊匾,寫著“寶仁堂”三個字,門外擺了一張桌子,一位老者端坐在桌子後邊,桌上擺著筆墨紙硯。
這是一家藥鋪,也能看病開方。門口的老者就是藥鋪的主人,名字叫做鄭煥章。他眯起眼睛望著綢緞莊門前越聚越多的人,輕輕搖了搖頭。
鄭煥章十幾年前來到北陽城,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他買下這座當時就很破舊的小樓開了這家藥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