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好酒，就是缺了點靈氣。”
黑袍老人不在意燕蒼情警惕的目光，徑自走到木桌旁，如燕翎一般隨手抓起一個酒壺，頗為豪爽的喝了一大口，隨手擦了擦嘴角的酒漬，蒼老沙啞卻有些尖銳的聲音從口中發出。
“沒有靈氣，但卻有煙火氣，這是在武道世界所缺少的部分。”
燕蒼情優雅的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回味著其中的甘醇，輕笑著說道。
“是啊，人間的煙火氣，不管實力如何強大，我們終究也隻是一介凡俗而已，不得大道，無法超脫。”
黑袍老人微微怔了怔，渾濁老眼滿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燕蒼情。
“要超脫幹嘛，武者萬千，又有幾個能夠超脫，你活了那麼久可曾聽聞誰得到了超脫？在下不過閑雲野鶴，隻想在有限的生命裏，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快意人生，豈不美哉！”
燕蒼情看著小木窗外的人來人往，俊美若妖的臉龐浮現一抹向往，這一刻燕蒼情的身上竟是有一種灑脫之意。
“好一隻閑雲野鶴，好一個快意人生，但是我想這並不是你屠戮天龍城的理由吧。”
老人又喝了一口酒，眼神之中漸起淩厲，又道：“有時候身處一個大世，總會做一些與自己心願相違的事情，又哪裏會有真正的閑雲野鶴？你是無情劍客，但你卻最是多情。”
“前輩追尋數日，想必也應當不是來與晚輩論道的吧。但是你真想要在這裏和我動手嗎？你也知道修無情劍，並不會在意手上會沾染多少無辜性命。”
燕蒼情看著老人身上的氣息逐漸淩厲，又看了看酒館中，街道上，來來往往的無數普通人，之前的警惕之意卻是陡然消失殆盡，就這般靜靜的看著他。
“是啊，你是無情劍客，又怎麼會在意這些平凡的生命，就像你能化作殺神，屠戮一城，之後還不是在這裏快意的喝酒。”
老人搖了搖頭，身上那縷壓抑極深的殺意又被他隱藏了去，歎息著道。
隨即老人話鋒又是一轉，蒼老的眼角浮現一抹詭笑：“但是你又怎麼知道，我會在意這些螻蟻？心魔？名聲？我所修雖不是無情，但此生早已沒有了再突破的可能，又怎麼會懼怕心魔。至於名聲，我認識和認識我的人都早已為我死了，這個我也不在乎。”
“是的，換做是我，我也不在乎，但是天龍堡會在乎，這段時間天龍堡的日子應當不好過吧？若此事在禍及如此之多的平凡人，你說天荒同道會如何看待，天龍堡又將如何自處？”
燕蒼情把玩著酒杯，聲音平靜的說道，不複緊張之意。
龍千尺沉默了一下，隨即抬頭看著燕蒼情，幹癟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這就是你選擇這個地方的原因嗎？我是該誇你聰明，還是該說你自信？”
武者之爭，不禍及普通人，不僅是天荒境如此，整個飛星大陸都有這個不成文的規矩，他與燕蒼情若是在這個地方鬥起來，雖說他能取勝，絕了燕蒼情和燕翎這兩個大患，但卻也犯了禁忌，這將會使天龍堡陷入更加危險的地步。
這個也是龍千尺沒有一來就出手的原因，更是燕蒼情能夠平靜的與之論道的原因。
是的，這個黑袍老者正是那日一招重創燕蒼情的天龍堡上上代堡主，龍千尺。
他知道燕蒼情和燕翎的難纏，雖然出動了龍衛，但是他卻絲毫沒有將希望放在龍衛身上，這些天一直在追蹤他們，但是燕蒼情太精太謹慎，每一次都讓他撲了個空。
今日終於追上來，卻是在普通人聚集的鬧市，這讓他頗為惱火。
“晚輩不才，但自認為聰明和自信都還是占了一些的，否則也不敢頂著頭頂這倆玩意兒跟前輩躲貓貓呢。”燕蒼情再次輕笑著道。
“確實如此。”
龍千尺點頭，他不得不承認燕蒼情的確是個人物，甚至他認為似燕蒼情這種冷酷無情，卻心智若妖之輩，實在是適合生在他們天龍堡，不過遺憾的是如此人物卻是自己的生死之敵。
“如果不是立場不一樣，老夫定然會與你結成忘年之交，細數我天龍堡無數子弟，尚尋不出一個人能夠與你相比，就是龍化成那小子都不行，他們要麼是心思太過深沉，要麼就是太過懦弱愚蠢，老夫不喜歡。”
龍千尺再提酒壺喝一口酒，看著燕蒼情那雙絕美的臉說道，眼中的欣賞之意毫不隱藏。
燕蒼情把持著酒杯的手微微一滯，眼中有著一抹驚訝之色：“前輩謬讚，當此局勢，前輩這般稱讚藏情實在有些擔當不起。”
隨即他又笑道：“不過若是前輩就此離去，此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如何？”
“井水與河水已經攪和在一起了，又談什麼不相觸碰，眼下唯有井水融了河水，或是河水被井水所融，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