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猶記得這話還是她剛進府時有人說過,不想今日又被人舊事重提。她大約應該生氣,就算暴跳如雷隻怕也不為過。可此刻她望著綠枝那張不可一世的臉,卻突然間有些想笑。
她真的笑了出來。
崔炎的臉色開始變得很難看。想來若不是之前她在河邊樹林裏湊巧遺落了那枚鴆鳥牌,事情原也不至於如此掣肘。
唐靈的笑聲不大,可其中的輕蔑與不屑卻是不言而喻的。青葉被這公然的嘲弄氣的渾身發抖。她猛的揚起頭,居然大聲質問崔炎道:“郎君,你還留著這個女人做什麼。你早說過,一旦離開長安,她就再沒有用處了。此去晉陽山高水長,她又重病在身,死在路上一點都不奇怪。如今又被她撞見你我謀劃,更是留不得。還是盡早動手,才能免除後患。”
這回唐靈聽得明白:原來此行的目的地是晉陽。至於崔炎,似乎也是早就與她有私,才會特意安排這一切。
看來自己從前真的是小瞧她了。隻看她不顯山不露水,便已經讓堂堂大理寺少卿做了她的裙下之臣,真是讓她覺得匪夷所思。崔炎本是再清冷不過的一個人,如今居然會為了她背叛唐臨,試問這樣的手段,又怎麼不叫人心驚?
她數日不曾飲食,此時漸漸無法支撐,聽了二人言語,她卻連起身逃跑都做不到,隻能無力地半躺在床上。
綠枝一直都在看著崔炎神情,知道他應該是有所鬆動,便再勸道:“去吧,郎君。事到如今,她若不死,來日就是我們死無葬身之地。你看看她,其實就算我們不動手,她也就隻有半條命了。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你可莫要再猶豫了。”
豈料她已經說的口幹舌燥,崔炎卻還是一臉不忍,她見了頓時嫉恨不已:唐靈美貌無雙,又是唐寺卿親女,金身玉質,尊貴無比,也難怪他會遲疑。
自己本來隻能一輩子屈居於她之下,難得今日終於有機會可以將她踩在腳下……既然崔炎不願意動手,那莫不如由自己親自送她一程也好。
果然她更不猶豫,立時便欺到唐靈身邊,要將被褥劈頭蓋臉地壓到對方臉上。
唐靈病中體弱,難以相抗。一時已被她按倒在榻上。綠枝發現在下麵不好使力,便亟不可待地爬了上去。唐靈滿頭是汗,雖已盡力抵擋,但終究力有不逮,轉眼已讓綠枝占了上風。
崔炎在一旁卻罕見地紋絲未動。唐靈偶爾掀開被褥一角,便正好看見他居高臨下的臉。
他站在青葉旁邊,表情似乎隱忍無比。可這不過就是短短一瞬間,隨後她就徹底被綠枝壓製住,黑暗中她能感覺到空氣在急劇減少,喉嚨更是有如被烈火炙烤。
又一次,死亡離她如此之近。她的意識漸漸模糊,直到某一刻,她身上的壓力頓減,湧動的氣流也瞬間回到了她的肺腑之間。她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隨即便被人七手八腳地從錦被裏麵拖了出來。
她糊裏糊塗地,似乎聽見青葉正在焦急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她胡亂應著,之後便拚盡全力看向四周,可奇怪的是,除了地上那一攤鮮血以外,她什麼也沒再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