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桐接著道:“便是能一眼看出一個女子美在哪裏?不過,他這個人惡心得很……桂花香而不豔,玫瑰香豔卻多刺,海棠明豔卻無香,沒有十全十美的花兒,也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人。而他梅祖芳,卻妄圖隻享受女子的美,不去包容她缺失。程姑娘,你若因為他而自憐自傷,實在是不值得的。”
程安瑩淚眼朦朧,不言不語地。靜默了一會兒又一會兒,周雪桐都要忍不住了,她才終於道:“我們明花堂人雖然多,於我,卻連一個知己也無……唯有他,曾說明我的心事……”
周雪桐耐心快用完了,沒好氣地道:“你不肯跟別人表明心跡,又怎麼能指望別人懂你呢!”
程安瑩聽了咬住下唇,又是許久的靜默,才又道:“所以……我信任他,帶他去了密室。然而,他卻偷拿了花玉髓。我才知,自己信錯了人……我恨我自己居然曾想過將自己的心托付給這種人!”
周雪桐鬆了一口氣道:“是啦,是啦!”
程安瑩又是滿腔愴然,仰望著月亮道:“可是還能怎麼辦?就因為我一時錯信,致使花玉髓丟失,連累得我哥哥找來,又害得堂中弟子喪命……”那是一種軟弱又糾結不清的感情,她總想自己已付出那麼多,沒有一個好結果,實在不值得。為求一個好結果,居然認為再多付出一些,令他知道自己的好,也許就能回心轉意了。明明已知,那是一個無底洞,可是要往回走,看一看自己留下的惡果,又不知該如何填補。因此徘徊在那裏,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周雪桐歎道:“假如是我,有人敢這樣利用、欺騙我的真心,我就把他的心給挖出來!我說你,花玉髓不就在梁芸頭上,你去取下來,交給你哥哥。你實在不好意思回明花堂,多簡單啊,就留在中原……”留在中原之後如何,她暫時省略了。
程安瑩略有心動,卻又遲疑不定。周雪桐也不指望一下子便說動她,招一招手道:“我們在那裏聽他們講話時,我暗自用了迷煙,好壓製住梅祖芳的內力。不過他到底也是一位高手,童千姿支持到此時,已不是對手,我們快去幫她吧!”程安瑩找不到理由推脫,便點一點頭。
兩人回去時,空蕩蕩的房間裏又加了一片狼藉,並不見童千姿與梅祖芳,然而滿室皆是他們打鬥過的痕跡。紗幔被撕壞,楊妃榻也挨了童千姿幾鞭子,掉漆倒是小事,致命傷是斷了一條腿歪倒在一旁。梁芸正蹙著眉頭,檢查著被毀壞的程度。
周雪桐躍窗進來,看到她這副情景,先就笑了說:“瞧你那樣子,好心疼似的。”
梁芸抬頭一看,見是周雪桐,盈盈大眼中閃過一絲驚奇,隨既起身一擺袖道:“你真是無處不在!也不必猜了,那黑丫頭必然與你有些關係,這件東西你賠。”
周雪桐含笑道:“這件東西又不稀奇,賠你一個又有何難,隻是你這套獨一無二的首飾,就該還給人家了。”說著向程安瑩一指。
梁芸雖不認得程安瑩,聽周雪桐這麼一說,也便猜到這嬌怯怯地,無聲無息的女子正是那個玉簪花一般程安瑩。扶一扶頭上的海棠簪子,美眸流轉,將她上下打量。程安瑩不安地抬頭,與她目光相對,看到她唇邊若有似無的笑,兩人都默契地想到,梅祖芳所評點的那些話——說是程安瑩可憐可愛,嬌怯不勝,然而她太缺乏剛強之心,總是自怨自艾,實在有些矯揉造作,引人厭煩!
梁芸的想法,自是無聲無息,望著她的眼神裏其實有些欣賞的意味。然而程安瑩看不到這點欣賞,早已是自慚形穢,隻覺羞辱難當,小臉之上淚水還未幹,又紅了起來,待要立刻走掉,卻又不能放下梁芸身上的五顆花玉髓。
梁芸見程安瑩如此情狀,隻以為自己將她看惱了,便收回目光,向周雪桐巧笑道:“一會兒再說吧!”說著一轉身,“那兩位,打著打著打出去了……”自己率先向室外走去。
周雪桐見她一個轉身都無限柔美之態,撇了撇嘴跟了上去,追問:“你是為了梁蘅跑這裏來的?”
梁芸轉眸向她一望,笑吟吟地道:“為梁蘅而來的不是我,而是苰哥哥,我見他來,就一起過來看看這個花園子修得如何。”
周雪桐臉上一驚,步子頓住,雙腳不安分起來,“他……他回來了……”
梁芸“格格”地笑起來,伸手去摸她的臉道:“這世上能治住你的人,果然就隻有他了……”
周雪桐眉眼一橫,擋開她的手道:“年少不懂事,被你們抓了把柄,真就以為能被你們取笑一輩子!哼!”說著也不必梁芸指點人在何處,抬步便走。梁芸望著她的背影,笑一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