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月夜歌(2 / 2)

子靖仰頭望去,頓時生出一種危機感。郭岸行雖然身世顯赫,卻不似尋常養尊處優的少爺,外表天生就有一種粗獷、豁達氣質,比他高大,更有男子氣概。

梁薇一看到他便笑了起來,甜美嬌憨,先走過去,打量著他道:“看你一臉喜色,遇到什麼好事了?”

過去同行這段時間,郭岸行自覺與梁薇已是朋友,對她的態度更親昵一些,便笑道:“原來‘雜耍行’等人去到江夏後,便到處聽人說,山居道長他老人家會在此處出現,於是他們也來了。剛才遇到,六人都在,我介紹給你認識!”

梁薇知道他對雜耍行六人頗為看好,這是一種“好東西要大家分享”的態度,笑一笑說:“我想先看看周道長在題在這裏的詩句。”

郭岸行連忙一伸手,做出個“請”的手勢,說:“也好,母親與婷兒和他們正在一處說話。詩句題在一架屏風上,店家特意擺了出來,在亭子裏呢。”

梁薇一手扶了端綺,一手拉著童千姿跟著郭岸行走了過去。桑彪落後一步,走了一步發現子靖愣著不動,提醒道:“子靖走了……”

子靖舒開一直緊皺的眉頭,望著桑彪,一臉肯求地道:“你也覺得薇薇其實對誰都很好,並沒有什麼分別吧!”

桑彪一臉疑惑,回味比較一下道:“沒有吧……她一直不都是那種樣子!從前呆呆的,說什麼我聽不懂,現在伶伶俐俐的,說話什麼我也的不懂多少。”子靖笑著在他粗胖的手臂上打了一拳。

梁薇已走出通往湖心亭的大門,站在那裏驚歎一聲,回首喊:“子靖、彪哥,還愣著幹什麼,這裏真是美呆了,快來看!”兩人便笑著走過去。

走出門廊,外麵是長走廊,在大門兩側舒展開,好似是一個懷抱。岸上的主樓與湖麵上的飛樓成半圓狀,將中心的大亭子與湖水半包圍,在正中方向留一個空間,令視線隔而未隔,有無限的可能性。

走廊上臨水一側亦掛著成串的燈籠,映著湖水,美不勝收。當中的亭子高出水麵許多,本是個戲亭子,寬敞且高廣。四麵皆在演繹十麵埋伏,此處再有表演實屬多此一舉。屏風獨立於此,梁薇等人待前麵幾個附庸風雅的男子走開後,才走上前去細觀。

那屏風紫檀架,生絹之上繪著清淡山水。其中一扇底部繪了遠山與湖水,上部留白,隻勾出幾隻飛鶴的身形來,顯出天空的廣闊,意境不俗。周潛光的題句,正在畫上的留白處。店家顯得十分珍愛,以輕紗罩著,以免被人碰髒。

子靖湊過去看,一字一句地念:“美人邁兮音塵闕,隔千裏兮共明月,臨風歎兮將焉歇?川路長兮不可越。月既沒兮露欲晞,歲方晏兮無與歸,佳期可以還,微霜沾人衣。”

童千姿沒等念完便問:“這是什麼意思呀?”

梁薇不由得一抬頭,看到天空掛著的一輪冷月。秋夜自湖麵而來的風冷凜潮潤,處在這般精巧的湖上建築,於月夜散步,自然容易牽引出寸寸柔腸。隻可惜,今夜如此氛圍,這一輪冷月要被辜負了……

梁薇於是歎道:“周道長才是高雅之人!這幾句的意思,大致是他於月夜思念起什麼人,希望能千裏共嬋娟,然後又一想,他們中間的阻礙終究不能逾越。後來月亮落了,是歲亦將終了,趁著好時光回去了……”

端綺感歎道:“雖然月色觸動情腸,令他起了深深的思念,可終究是要回歸真實。留戀過去,卻不能駐足不前啊!”

郭岸行混身一振,皮膚之上的輕微戰栗久久不能散去——她竟聰慧明辯至廝!他晶亮的雙眼裏,柔光盈盈,低首望著端綺。她真美!月色之中,燈火之下,那芙蓉秀麵如若精美的玉雕,泛著溫潤的光澤,既可親又聖潔。她的五官挑不出一絲缺點,目光溫柔清澈、脈脈含情,唇邊一絲淺笑。

自湖麵而來的風吹著她的鬢發,忽而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一片粉色的花瓣,目光轉動一看,原來路上梁薇采了一朵花兒給她戴,這時已有些凋零了。端綺側目發現落在肩頭的花瓣,微笑裏帶些無奈,輕輕憚落,伸手摘下發上的插花,拿在手中留戀地看了一看,獨自走到亭邊,將花兒丟進水中。

郭岸行跟了上去,在她身後道:“你剛才說的話……真好!”端綺回首看到他,有些驚奇的神色,溫和一笑。他低著頭不敢直視她,走到她身邊才又道:“那幾句詩不用誰說,大家也都能猜到外公當時想到的人是誰……四十多年了,他總也忘不了那個人!”

“你有些埋怨?”端綺柔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