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笑問:“為什麼?”
“你餓了,卻又不好意思說,是不是?”
梁薇自牙縫裏“呲”了一聲說:“小丫頭,你就自作聰明吧。”
周念秋卻將梁薇與郭湘婷當成一樣的“小丫頭”,於是向郭湘婷道:“那你便和你這個竹姐姐,一起先上去找個雅間坐著,想吃什麼自己點。”
梁薇向郭湘婷伸出手,嬉笑著說:“聽到沒?我是你‘竹姐姐’,走吧,小妹子,莫要餓壞了……”
郭湘婷伸手在她手上一打,搶先一步跑進酒樓裏,回過頭來說:“小呆子,我就不信你一變聰明就什麼都知道,你過來看看這樓裏掛的詩詞,都能念出來麼?”梁薇先“切”一聲,跨進酒樓裏,隻見布置十分風雅,果然掛著許多字畫。郭湘婷指著一幅狂草道:“你念一念那些字。”
梁薇抑臉一看,不由得先笑了,說:“這一副字寫得龍飛鳳舞,好看是好看,可是把寫字的人叫來,讓他自己去念,隻怕他自己也念不出來。”
郭湘婷聽了也忍不住笑,卻罵道:“胡說,不識字就不識字,還說這樣的話。你看一看這一副字。”她蔥蔥玉指,指向一副小篆字。
梁薇很認得一些篆體字,又因為那首詩極熟,便順著念道:“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這是詩佛王摩詰的詩。”
郭湘婷不服氣,“湊巧的吧……”
這時,店裏的小二迎上問:“郭小姐,已等到客人了麼?”
“正是,我們要個雅間。”
“好,您請。”
店小二便在前引路,她們便跟著上樓。樓上每一間包間的門上都有一首與酒有關的詩,郭湘婷時不時指出一首,讓梁薇去念。梁薇仿佛一個成熟溫和的長輩,麵對“熊孩子”精靈古怪的“十萬為什麼”,一一作答。連續四五次對答如流,梁薇笑道:“你不必再問我這些詩啊文的,你該聽你外公說過,我那‘一魂三魄’走失了另一處,所以之前心智才不正常。現今附了體,那‘一魂三魄’學到的盡是這些詩詞、書法。”
郭湘婷很不服氣,咬著牙將眸子轉了轉說:“那麼,你沒有學到武功吧?”
“那個……確實沒有。我隻懂得我爺爺總練的五禽戲、太極拳什麼的。”
郭湘婷將手一拍,笑道:“你終究是有一樣比不上我!”
“得意什麼,我們過過招的,你也利害不到哪裏去。”
“你哪裏知道,昨天我讓著你呢!”店小二已走至雅間門口,打開門在那裏等候,郭湘婷便先快跑了過去。
梁薇將嘴撇一下,望著她得意洋洋的背影並不答話。頓了一頓,正要走時,卻聽到一聲沉沉的歎息,尋聲一看,正好看到身旁這間雅間門上寫的詩,正是李白的《山中與幽人對酌》:“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複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這首詩他爺爺教她時,先念了一遍,沒有說作者,她就先笑了起來,說寫詩的肯定是酒鬼,喝酒“一杯一杯複一杯”,有酒喝了,心裏的山花也便開了,就跟爺爺一樣!她爺爺愛酒,愛詩,正以‘詩仙’自比,聽了樂不可支,因而梁薇對這首詩懷有一種別樣的感情。
忍不住在那裏佇足,並非有意,卻清晰地聽到雅間裏麵在那一聲歎後,一個嬌媚的女聲道:“這頓飯才剛吃,二哥就歎了七八次氣,這是想幹什麼?”
一個油滑的男子聲音道:“莫不是因為哪個美人?”梁薇聽著這個聲音,倒有幾分熟悉。
女子道:“若為美人,二哥正該高興才是,語氣裏都能滴出蜜了,怎麼會是這樣?”
男子道:“若這美人難纏,二哥可不該如此麼?”
“在二哥這裏,哪有難纏的美人。二哥說一說,所為何事?”
“哎……”長長的一聲歎,這二哥道,“昨天也是在這裏,我獨自飲酒,無意間朝樓下一瞥,見到一個美人,真可謂天姿國色!”梁薇本來就要走了,聽到這裏便又停住。
“這是好事啊!”雅間之內,那嬌媚的女聲道。
“哎……”這一歎更是沉重,“我隻是看了那人一眼,連忙要去細看時,卻不見了美人蹤影……”
“哦,原來是那一眼,犯了相思!不過一個人,咱們就替二哥好好尋找。”
那二哥道:“找就不必了……我正尋不見那個美人時,一個小姑娘跟我說了那美人的家住在哪裏,我便去了,也找著了。可是……哎,這美人,居然跛足!你們也知道我的脾氣,越美的美人,就越不能忍受她有缺點,就跟那玉一樣……你說跛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