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還硬挺的楊閣老,老軀瞬間鬆弛了下去,似無了精神支柱,連站都站不穩了,感覺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
葉辰一聲歎息,默然退了出去,要將最後的時光,留給這對老夫妻。
房中,僅剩一家三口,小楊嵐在搖籃中熟睡,睡的很安詳,時而,還會夢囈一聲娘親。
楊閣老坐在了床頭,小心翼翼的扶起了俠嵐,讓其依偎在了他懷中。
“別這樣,是人都會死。”俠嵐笑的溫柔,卻是有氣無力,眼皮在抖動,時刻都可能閉上,那道支撐她活著的陰陽仙紋,正在緩緩散盡最後一點仙光。
“你還是要走到我前頭。”楊閣老聲音沙啞,滄桑無比。
“相公,我早已死了啊!”俠嵐笑著,眸中卻盈滿了水霧,終是將這個...隱藏三十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
“我知道,三十三年前就知道。”楊閣老溫情一笑,出奇的平靜,“你是我的妻,同床共枕,我怎會不知。”
俠嵐哭著笑了,才知這個三十三年,就是一場戲,她瞞著他,他甘願被騙。
大限將至,在生死彌留之際,她艱難的抬了眸,望向搖籃,看著她熟睡的孩子,多想再抱抱她,身為娘親,她終是未等到女兒嫁人,也終是看不到她長大的樣子,該是一個小美人,該是長得很像她,該是有很多人家來提親.....。
“相公,來世你會等我嗎?”
“會。”
“那便來世,再做夫妻。”俠嵐柔情的一笑,而她的輕語,卻漸漸虛弱下去,直至眸中,散去了最後一絲目光,撐了三十三年,她終是閉了眼,許下了來世的諾言,隻兩行淚水,融了這一世情緣,劃過蒼老又淒美的臉頰。
楊閣老緊抱著不放,還在不緊不慢的說著,載著那遲暮的溫情,說著那滄桑的情話,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對俠嵐說,緬懷他們的當年,講述著他們轟轟烈烈的愛情,一點一滴,伴著荏苒的歲月,交織成了一段美好的姻緣。
房外,葉辰聽著那一聲聲呢喃,忍不住的歎息。
楊玄、上官玖和淩風也都在,紛紛背過身軀,不忍再聽。
久久,都未見楊閣老出來,四人也未曾打攪,總得給他時間,跟妻子好好道個別。
“娘親,醒醒,陪我玩兒。”
不知何時,才聞稚嫩的聲音,那是小楊嵐,自熟睡中醒了,此刻正趴在床頭,用小手兒晃著俠嵐,可惜,她溫柔的娘親,再不能開眸,看她一眼。
葉辰轉身了,默默的走了。
接下來的三日,他都未擺攤算命,也未曾去過楊府,隻聽說,老楊頭兒哭的撕心裂肺,幾次暈厥過去,直至棺蓋合上,都還趴在俠嵐靈前,痛哭流涕。
伴隨著嗩呐聲,白花花的紙錢,灑滿了大街。
俠嵐出殯之日,兩道兩旁站滿了人,都在抹眼淚,俠嵐生前心善,就如女菩薩,沒少接濟貧苦人,她的死,讓人哀痛。
葉辰未出家門,隻靜靜刻著他的木雕。
第五日,才聞有人敲門。
來者是楊凡,乃是楊閣老當年收的義子,如今也已歲至中年,也早已成家立業,繼承了老楊的衣缽。
“前輩,你去勸勸父親吧!他已在娘親墳前,跪了三天三夜。”楊凡希冀道。
葉辰沒說話,歎息一聲,放下了刻刀,起身出了小園。
誅仙鎮外一片山林,他再次現身。
俠嵐的墳,就在裏麵,乃她親自選的墓地。
還未進去,葉辰便聽聞了二胡聲,而拉弦者,自是楊閣老,音聲悲慟,響滿山林,連鳥兒聽了,都落在了樹枝,久久不曾飛走。
葉辰緩步走入,遠遠望見楊閣老,白發淩亂,就坐在俠嵐的墳前,背影佝僂,顫巍巍的拉著二胡。
世人皆言,一年琴兩年簫,三年琵琶五年箏,一把二胡拉一生,如今的楊閣老,便是如此,拉的是二胡,載的卻是他的滄桑。
葉辰上前,點了楊閣老穴道,使其陷入沉睡,背著離開了山林。
他走後,有一道倩影,在墳前幻化,乃是邪魔。
邪魔身側,還有一女子,仔細一瞅,竟是東凰太心。
“能否複活。”邪魔淡道。
“不能。”東凰太心回話的口吻,頗為肯定。
“這顆古星的秘密,你該是知道。”邪魔說著,還拂手三根麝香,插在了俠嵐墳前。
可惜,麝香無法燃起,或者說,俠嵐受不起。
“此地輪回似有似無,難以堪破。”東凰太心輕輕搖頭。
邪魔亦搖頭一笑,“人王的棋局,果是奪天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