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肇將她擁進懷裏,心裏也是百般的不忍。他很想親口告訴她,鄧鴻之禍不會牽累整個鄧氏。但這樣的保證,他萬萬不敢給她。
剿滅竇氏一族的時候,他就看清了一個真相。不想野火燒不盡,唯有釜底抽薪,斬草除根。
當初,那竇太後何嚐不是對他母子情重。
“陛下。”難過之餘,鄧綏忽然就有了主意。“臣妾願意助陛下鏟除鄧氏謀逆之賊。求陛下寬恕臣妾的母家,母家的哥哥們不濟,不能為陛下分憂朝堂之事,求陛下將他們貶為庶人,也保全了臣妾的母親吧!”
她掙脫了他的螳臂,緩緩的跪在他麵前:“臣妾敢以性命擔保,母親是絕對不會對朝廷有異心,不會對陛下有異心,還望陛下開恩。”
知道這麼說,會顯得自己很自私,可是又有誰能比她更了解母家的情形呢!
那些沒出息的哥哥們,就知道仗著家裏的功勞,享受榮華富貴。哪裏肯為朝廷效力,更加不會為了奪權而用那麼懶惰到癱瘓的腦子。而母親已經吃了很多苦了,她實在不忍心她再被鄧氏的小人牽累。
“你別擔心,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劉肇扶著她起來:“若非要給你一線生機,你覺得朕會冒險再行事之前,就將整件事情告訴你嗎?”
說到這裏,鄧綏不由得愧疚。
剛被扔在這裏的時候,她還在想,到底皇帝是什麼意思,偏要叫她吃這樣的苦頭。
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的曲折。而他的好意,也險些被她曲解。
“都是臣妾不好。”
“你沒有不好。”劉肇扶著她起來,皺眉道:“是朕不好。想要嗬護你,卻怕力有不逮。萬全之策,也不過是將你丟在這裏受苦,幾乎喪命。”
“陛下。”鄧綏從沒覺得,她的心能依偎著他這麼近。“都是臣妾的錯。”
“傻瓜。”劉肇緊緊的抱著她:“別擔心,朕自有應對之策。先讓人以為你見罪於朕,已經失了恩寵,隨後鄧鴻的事情被揭露,他們也就不能拿你做文章,說你裏應外合,勾結叛臣。如此,你就安全了。待到合適的時機,朕會加恩於你,你還是朕的鄧貴人。要想長久的陪在朕的身邊,也唯有委屈你先吃這些苦。”
其實他有點後悔,心裏過意不去:“綏兒,是朕不好。若之前就對你說明這些話,你心裏就不會那麼委屈了。可朕就是需要你這些委屈來迷惑旁人,畢竟宮裏耳目眾多,除了你,朕一個都不能相信。”
“陛下用心良苦,處處為臣妾謀劃。臣妾感激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覺得陛下不好。”鄧綏雖然心慌意亂,但能這樣依靠在皇帝懷裏,心裏也是溫暖的。“萬萬沒有想到,臣妾有朝一日,竟然成了陛下治理前朝,剿滅亂臣的絆腳石……”
“胡說。”劉肇托起了她的下頜,迫使她與自己四目相對。“朕不許你這麼說。”
其實劉肇並非沒有懷疑過她,從她入宮,就被視作一枚鉗製陰氏的棋子。當得知鄧鴻反心已現,他毫不猶豫的想起她還在身邊,提防之心就此將她隔遠。
有好些日子,他看著她,便在心裏掂量輕重。是留是殺,甚至是利用她鏟除鄧鴻……很多很多不好的想法在他的腦子裏盤旋。
也是到了真的要動手的時候,劉肇才發覺。原來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將她視作了心裏很重要的人。一想到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都會讓他覺得錐心難忍。
“對不起,是朕不好。”劉肇皺著眉頭,說不出心裏的苦澀。也是真的不敢對她說。
她的一腔真情,若隻是換來他猜忌。那麼往後,還有什麼理由讓她心甘情願的陪在自己身邊呢?想到這裏,劉肇不由得用了好些力氣。
鄧綏隻覺得被他抱的太緊,緊的有些痛。“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綏兒,若是朕做錯了什麼事,你千萬別怪朕。”劉肇聲音沙啞的說:“朕從前糊塗,現在也糊塗。很可能做或者做過一些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但無論如何,朕都不希望這些事傷害到你。若是可以選,朕絕對不會讓你受傷。”
“陛下的話,臣妾聽明白了。”鄧綏深知身為帝王的艱辛。連自己的養母也要親口下旨誅滅。為了至高無上的皇權,或者很多很多至親,都會成為他的墊腳石。“臣妾願意為陛下盡忠,不管是要臣妾的腦袋,還是臣妾的手……”
“胡言亂語。”劉肇的額頭貼著她的額頭,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暗自慶幸。最終他還是選擇相信她,他還是選擇保全她。有了這樣的選擇,她就能好好的留在自己身邊。“朕是偷著離宮的,不能耽擱太久。你且還得在這裏留一些日子。待到前朝的事情平定,朕會親自來接你回宮,隻是朕不敢向你承諾,究竟是一月兩月,還是更久。”
鄧綏很是體貼的笑了:“陛下放心,不管是多久,臣妾都會在這裏安靜的等待。直到陛下需要臣妾回到您的身邊。”
“朕其實一直都需要你在朕身邊。”劉肇握著她的手:“隻是不想分心做別的事情時,難以顧全你的安危。不過你可以放心,這皇陵裏的戍衛,遠比你看見的多許多。朕可以確保你在這裏安穩無虞。”
“是。”鄧綏笑著點頭:“陛下安排,必然不會有什麼不妥。臣妾會好好的留在這裏等著陛下。”
“好。”他深情的親吻她柔軟的唇瓣,心裏的冰霜都不由得融化許多。“等著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