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時分,鄧綏看著戍守皇陵的戍衛換班後,便覺得無趣,一個人返回了廂房。
又一日就這麼過去了。雖說離宮才不幾日,可這幾日當真是難熬。仿佛好幾年的光景那麼漫長。
成日裏無所事事的猜測今天會發生什麼?宮裏會發生什麼?皇帝什麼時候才能想起自己來……
似乎從來沒試過這樣無聊的日子。當真是叫人各種的不習慣。
“貴人是還沒有睡意麼,不如在下陪您聊一聊?”
又是這熟悉的聲音,鄧綏猛然轉過頭:“你到底是誰?”
這一回,那人竟然沒有蒙麵,一臉平靜的站在鄧綏麵前。“貴人多忘事,當真是不假。好歹在下也曾護送貴人出宮,陪貴人度過一段難忘的時刻。”
“遊鳴,是你!”鄧綏這下子總算是解惑了。
“看來貴人的記性也不是想象中那麼差。”遊鳴勾起了唇角:“幸虧貴人還記得我。”
“當日陛下有難,我出宮相助,便是你護送我走了一段路。隻不過隻走了這一段路,你就不見了蹤影。我當時很好奇,你到底去了哪裏,是生是死,沒想到今日才揭秘。”鄧綏沉眸看著他,有些不解他何以現在出現在這裏。
“沒想到貴人心善,竟然還惦記著在下。”遊鳴唇角帶笑,言談之間,竟顯出了得意。
“說吧,你怎麼會忽然出現在要滅我口的歹人之中,暗中救下我。現在,又如何出現在我麵前?”鄧綏知道來者不善。那次回宮之後,就再也沒有遇到過遊鳴。顯然,他已經不再宮中當差。
“說來話長。”遊鳴輕歎了一聲:“那次之後,我的確有回宮述職。隻不過機緣巧合,又被派去做別的事情。所以在宮中並不能向鄧貴人請安。不過這樣也好。若是讓人知道在下曾護送貴人出宮,想必隻能帶來劫難。昨日,是奉命行事,刺殺某人。也是見了貴人之後,才知道這次的刺殺是衝著貴人您來的。既然無法阻止,那唯有變通。所以在下佯裝挾持貴人,實則保護貴人。也幸虧貴人配合,並未讓在下暴露。”
“這麼說來,你已經幫了我兩次了。”鄧綏有些惶惑的看著他:“第一次是為了蘇文的吩咐,第二次卻不知道是為了誰。”
麵前這個人,叫人難以捉摸。說他是好人,可身份卻難以辨識。說他是壞人,又偏偏兩次施以援手。一時間難以分辨。
“在下自然是為了自己。”遊鳴不由得輕歎一聲:“貴人不必深究。隻要相信在下並無惡意即可。此番前來,一是為了向貴人請安,二則是想要稟告貴人,對您下手之人的身份。”
這話題鄧綏頗感興趣。“說來聽聽。”
“除了在下,所有行刺的黑衣人一個不留,盡數被滅口。”遊鳴微微皺眉,似是難以啟齒。但最終還是如實道:“是廖貴人。”
“什麼?”鄧綏不由得一愣。
如果遊鳴說出來人是皇後指派的,她絲毫不會感到驚訝。
但萬萬沒想到,會是那個平日裏輕狂張揚,目中無人的廖卓碧。
“怎麼貴人好像很驚訝似的?”遊鳴不免詫異:“難道說貴人以為宮裏的人心,都幹淨的如同清澈的湖底嗎?貴人沒有看到的,不表明人家就沒有動這樣的心思。其實貴人如今身處險境,別說是宮裏的貴人了,就算隻是個美人、采女,也未必沒有能力去鏟除異己。”
“你說得對。”鄧綏倒吸了一口涼氣。“宮裏人心反複無常,是誰都沒有什麼稀奇。”
“貴人明白就好。知道誰有這種可恨的心思,就必然知道如何應對。此番在下前來,也總算是有些意義。”遊鳴拱手:“還有一件事情,請貴人斟酌。”
看他如此的鄭重其事,鄧綏的心弦再度繃緊。“請講。”
“當日在鄧府門外,行刺陛下的那夥人,已經追查到了一些眉目。”遊鳴輕輕的湊近鄧綏的耳畔,壓低嗓音道:“那些刺客就是宮裏派出去的。而那些人,原本就潛伏在皇城之中,伺機為他們的主子辦事。至於隱藏在宮中的那位主子究竟是誰,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略有些不可思議,但鄧綏很快就平靜下來。原本以為是前朝那些官員亦或者是皇親貴胄裏有人戀棧權勢,才不得不將手伸向了陛下,也連累她成了替罪羔羊。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那些和他朝夕相處的妃嬪裏麵,竟也有巴不得他去死的心思。
這當皇帝有什麼好的?時時刻刻要被人算計,甚至是骨肉至親和枕邊人。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鄧綏眸子裏閃爍著清冷的光。
“既然在下幫了貴人兩次,自然要好事做到底。”遊鳴笑容邪魅:“指不定哪一日落難,貴人也能幫襯一把,在下活命就有望了。”
任誰都能聽出來,這隻不過是一句虛話罷了。來日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誰又知道?
“也罷,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本貴人姑且就這麼聽。”鄧綏隻是覺得,此人若有殺心,實在不必費這些功夫。隻在行刺的時候擰斷自己的脖子就是。何況第一次陪同出宮,一路上也能有不少的機會,斷然不用等到這個時候。
“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遊鳴看了一眼窗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於是道:“陛下的禦駕想必很快就會抵達,貴人還是做好迎駕的準備吧。”
鄧綏疑惑的看著他:“連這個都在你的計算之中嗎?”
“其實知道的人不少,隻不過貴人您身陷其中,不自知罷了。”遊鳴拱手:“在下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