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拜見陛下,陛下長樂未央。”楊琛反而是一臉的從容,絲毫沒有被這房中的威嚴所震懾。“奴才也沒想到能在這裏提前給陛下請安,還當是得要等到陛下回宮呢。”
懸在鄧才頭上的那把寶劍,一瞬間就落地了。
他閃避的及時,也閃避得當,竟然毫發無傷。
“陛下,這人是……”故作不解,鄧才疑惑的看著皇帝。
“這一位是宮中的中黃門楊琛。”無棱低眉解釋道:“鄧少將軍鮮少在宮裏走動,故而不認得。”
“原是如此。”鄧才長長的歎了口氣:“身居宮中宦官之職,竟然敢夥同匈奴犯下這等大罪,當真是罪無可恕。”
“陛下,奴才既然敢做,就料到有這麼一日了。”楊琛出奇的平靜:“原本是為了銀子,後來也是為了出一口氣。”
“出一口氣?”劉肇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何來的這一口氣啊?”
“陛下健忘。”楊琛緊繃著臉道:“陛下可還記得那個叫秀春的宮婢。當日她是怎麼殞命的,想來陛下您心裏有數。”
“秀春……”劉肇若有所思,好半天才回過神。“你是說鄧貴人身邊的秀春,秀吉的親妹。”
“正是。”楊琛眸子裏釀出了殺意:“她可是奴才對食妻子,陛下就這麼將人了斷了。當真是無情得很。既然陛下您這般大氣,那奴才怎麼好不好好謀算一番。這世上,除了秀春,再無旁人與奴才有關。孤身一人,難道還怕死麼?”
“做宦官,做到你這般癡情,也絕對不容易。”劉肇這話,聽起來像是再貶損,又似乎是在褒獎,叫人聽不出其中的真假了。
“若要掌控陛下的行蹤,再無旁人比奴才更合適了。”楊琛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眉梢皆是得意。“陛下可別忘了,宮裏的信鴿都是奴才看著。遞進宮的奏折、密奏也五一不經過奴才的手,若想要清楚些該清楚的事情,奴才不是自吹,動一動手指頭就成了,光是這一份本事,就夠陛下您提防奴才的。”
噗——
一聲奇怪的聲音,伴隨著一股熱浪噴湧而出。
待到眾人看清楚怎麼一回事的時候,那先鋒將軍已經翻著白眼倒在了地上。
“服毒!”劉慶大為惱火:“還說什麼自己是什麼漢子,可笑,竟然用這樣懦弱的方式逃避追究。”
無棱走過來一把鉗住那先鋒將軍的下頜,用力的捏開了他的口。“陛下,先鋒將軍口中並未暗藏毒牙。想來不是方才要破牙齒服毒自盡的。”
“哦?”劉肇不免疑惑。
實際上,看守這兩人的戍衛也都在一旁候著,絲毫不敢擅離。這兩人被看的如此嚴密,也不可能有偷偷吞下毒藥的機會。
“陛下,微臣以為,這先鋒將軍肯定是一早就被人喂下了毒藥。這時候剛好發作。”鄧才這時應冷靜多了。有楊琛出來認罪,先鋒將軍又一命嗚呼,陛下即便再怎麼不相信鄧家,也終究沒有證據發難。
“哈哈哈……”楊琛仰頭大笑,樣子十分的猖狂。“當真是敢做不敢當啊。不就是密謀設伏,暗害天子麼?人家還沒有動手,你至於自己就把自己給了結了麼?”
“你倒是條漢子。”劉慶嫌惡的等著楊琛:“卻偏偏是個殘缺的。”
“清河王好歹也是皇族,怎麼說起話來這樣的髒口。”楊琛回了他一個白眼:“總之秀春的事情,我不可能就這麼算了。這一回你們不處死我,我絕不就死。隻要活著,就一定還有辦法為秀春報仇。她那麼善良的一個女孩子,你們都不肯放過,當真是喪盡天良。”
鄧綏走進來的時候,正巧聽見了這麼一句話。
“秀春原本不是伺候我的。機緣巧合,她來到嘉德宮為婢。很可惜,我終究是沒能庇護她周全。不過死者已矣,你現在說的這些事毫無對證。究竟秀春是你的對食妻子,還是你口中的一個借口,想必你心裏明白。”
看見鄧綏,楊琛不免有些激動,甚至想要掙脫桎梏,向她撲過去。“當日你冒雨進宮,我就不該替你敞開宮門,不該讓你近來,不敢冒著違拗聖旨的危險給你這個人情。我幫了你,卻害死了秀春,當真是天不長眼,天不長眼啊!”
“你要是不提,我都要忘了。”鄧綏想起那一日入宮的情形,就後怕。“一路上當真是熱鬧,遇上山賊,壞了輦車就算了。還險些送命,耽誤入宮的時辰。早知道會是這樣,你當日真的不該敞開宮門讓我進來,說不定現在就沒有這些是非了。”
楊琛發狂了一般,拚命的掙紮:“你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哪怕是做鬼我都不會饒了你。你一定會遭到報應的,你會有報應的,你把秀春的命還給我,你去給她陪葬吧!”
“沒能挑起陛下與鄧氏的恩怨,這步棋終究是你走的不夠老練。”鄧綏冷蔑的看著他,凝眸道:“至於秀春的事,我當真是抱歉。可惜你完全不懂秀春,她若活著,絕不希望你做這樣的傻事。你怎麼就不能替她好好的過下去,體驗一下她可能一生都沒有嚐到的滋味?你自己何嚐不是曲解她的意思,太自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