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她這樣盤問,蘇文也不惱。“貴人年輕,自然有很多事情難以捉摸透。想我蘇文如今已經年屆四十,自然是會看的深遠一些。此事有跡可循,自然就是紙裏包不住火了。”
“是麼。”鄧綏這口吻顯然是不相信的意思。
“貴人,蘇文若要害你,豈會等到現在?”
“哼。”鄧綏冷笑了一聲:“有些時候,沒起害人之心,不代表就不會害這個人。很可能我的存在,對算子有利。”
“微臣就是喜歡鄧貴人如此的直白。爽快人說話,自然是不必兜圈子。”蘇文內斂而笑:“猜想今日鄧貴人前往永樂宮,目的並非侍疾而是想著激怒皇後對嗎?”
他這麼一問,鄧綏的臉色不免沉了下來。“你怎麼會這麼想?”
“湊巧這幾日,宮中流言不斷。說皇後其實早已經擒獲了那名刺客,隻是時機不到,才沒有將人交出來。目的,隻不過是等一個好時機。一個能扳倒鄧貴人的好時機。”蘇文略微思忖,接著道:“微臣這時候過來,就是想勸鄧貴人不要輕舉妄動。”
“哦?”鄧綏將信將疑的看著他:“算子的意思是……”
“方才不是說了嗎,行刺皇後的人若非失手,就是與皇後有交情。這麼大的事情,他都能為了保全皇後而舍棄鄧家,足可見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貴人要冒險救這個人,不是等同於往人家設計好的圈套裏鑽嗎?皇後如今沒有拿出任何證據,指出這件事情和鄧家有關,不就因為這事和鄧貴人你扯不上直接的聯係麼!若你果然出手了,那……”
蘇文做了一個自尋死路的表情,沉靜的看著鄧綏。
這個時候,鄧綏額頭上的冷汗已經密密麻麻的冒出了一層。
是啊,皇後的確很生氣,也恨痛恨鄧家。可相比直接處決了鄧氏一族,倒不如等著她自投羅網。
皇上會相信鄧氏謀害皇後,卻可以因為沒有直接的證據,而撇清自己。可如此一來,自己也出手了,那就是怎麼都摘不清了。從外臣謀逆造反,行刺皇後,變成了內外勾結,謀奪皇權,鄧綏隻覺得心不受控製的顫抖。
“這時候,鄧貴人還覺得我蘇文與鄧氏隻是曾經的世交嗎?”
“多謝你提點。”鄧綏深吸了一口氣。“我險些就自己送了自己的性命了。”
“也別這樣說。”蘇文饒是一笑:“你我都清楚,這件事情的確不是你的主意。你叔父鄧鴻莽撞而又貪婪。他的野心可以斷送整個鄧氏一族。在我看來,這番事情,必須要給他一個教訓才可。否則往後他若不聽你的,倒是讓你腹背受敵了。”
“我這便讓妥冉將派去的人召回。”鄧綏心裏隱隱的不安,她鬧不清為什麼蘇文知道的這樣多,也看不明白,鄧鴻這麼做到底有幾分把握,全然無望,怎麼敢拚死一搏?難道背後還有其餘人慫恿攛掇?
“不。”蘇文搖了搖頭:“貴人不必心急。你的人出去,自然有出去的道理。”
“願聞其詳。”鄧綏心裏有些亂,於是不再說什麼,而是虛心的聽著蘇文說。
“皇後的目的,就是要引蛇出洞。你若完全不回應,她必然會猜到你有所覺察。這樣一來,便會有更為狠戾的招數來讓你措手不及。倒不如順水推舟,假意中計。待她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你再設法應對。”蘇文想了想,也就隻說了這麼多。
“多虧了算子提點。”鄧綏若有所思的說。
“貴人能想明白就好。”蘇文還有一點不放心:“眼下,弄清楚鄧氏誰與皇後有這般交情才是最要緊的。”
“明白。”鄧綏勉強的展露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蘇文覺得這樣的笑容,哪怕是凝聚著愁容的,看上去也很明媚動人。“貴人若要在宮中安身立命,要學的還有很多。微臣自然會盡心侍奉在側。”
“多謝。”鄧綏深吸了一口氣:“本宮叫人送算子出去。”
“不必勞煩。”蘇文行了個禮:“微臣告退。”
目送他出去,鄧綏的心又沉了下去。
“妥冉。”鄧綏則有些坐不住了。“派出去的人一旦回來,迅速來報。”
“諾。”妥冉看得出鄧貴人臉色不好,少不得多問一句:“貴人,是否有什麼事情?”
“也沒有什麼。”鄧綏不願意多講。“我的脂粉用完了。你叫思柔去宮外買一些吧。她知道我平日裏喜歡什麼樣的。”
“諾。”妥冉沒有多問,隻是按吩咐辦事。
這一等,一整日就過去了。
鄧綏心裏一直惴惴不安,食之無味,卻偏要撐著,佯裝和往日裏沒有什麼不同。直到傍晚時分,她才得到了準確的消息,皇後將刺客就藏在了祈福的庵堂地窖之中。